春雨细密，却是淅淅沥沥下了许久不见停。</p>

他等了又等，有些等不住了，正打算抱紧了布毡闷头往外冲，却莫名被一物拦住——一柄油纸伞横在他面前。</p>

他动作滞住，抬头看去，一名着雪青花裙的女子浅笑嫣然：“画师的画可不能沾到雨水，若是毁了太过可惜，这把伞给你用吧。”</p>

他闻言一愣：“你认得我？”</p>

女子欣然点头，笑道：“自然知道。你是岭南名画师，柳明川，对吧？”</p>

他颇有些羞窘，一来今日样状颇为狼狈，二来女子言之凿凿说自己是什么名画师，总有些言过其实了……不过，他最终仍是接纳了女子的好意，毕竟正如她所说，画作沾了水，就毁了。</p>

为报答她的好意，他允诺日后为她画一张画像。</p>

这可是柳画师的画作！一把伞换一幅画，真是值了！女子生怕他反悔，将伞往他手里一推：“一言为定。”</p>

之后的几日，他都在等她的消息，等了十日，一月，半年……可却一直没有等到她传信。</p>

有时候他会也会想，若是那日自己问一问她的名字就好了。</p>

这样即便她不给自己传信，他也能上门寻去。</p>

他原以为她早就忘了随口的允诺。</p>

没想到在几年后，他忽然收到了一封短信，信上问他：柳画师多年前应允的画像，可还算数？</p>

信的末尾处还画着一朵伞花，瞧着笔触颇有些生疏。</p>

他便知道是她。</p>

几年未见，她已从亭亭玉立的少女，变成了温婉娴静的妇人模样。</p>

她仍是穿着一袭雪青色的衣裙，手轻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低眉温和浅笑道：“柳画师，你可能为我和腹中的孩儿作一幅画？”</p>

那日他才知晓她的名字——高竹卿。</p>

竹卿，卿卿。</p>

当真是个与她相衬的好名字。</p>

他收起心中不知是怅惘还是酸涩的复杂心绪，沉下心认真为她作了一幅画像。</p>

原以为那日之后他们便再也不会相见。</p>

谁又能想到，再一次见到她时，已是天人永隔。</p>

“心中气苦”</p>

“动了胎气”</p>

“油灯枯尽”</p>

他怎么也不能将她与这些话联系起来，分明上一次见到她时还是幸福美满的模样，怎忽然间人就没了？</p>

再后来，高家托人带话，想请他登门为故去的大姑娘绘制最后一幅画像。</p>

说起来，他一共只见了她三面，却是贯穿了生死。</p>

如今，三次相见时她的神情被尽数复刻在了金像之上，得以长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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