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连忙上前,歉然拱手:“家丑,让苏大人见笑了。”</p>
苏宛已拔起步子往厅堂外行去:“逝者尸骨何在,还请带路吧。”</p>
语罢,一行人风风火火迈入府宅内院。</p>
却不料,几人将将行至张氏院外,却见前方火光大盛,陆温迅疾冲入院内。</p>
只见院内摆有一口黑漆棺木,不知何因,竟是火势腾腾,烈焰卷卷,黑烟滚滚。</p>
陆谦气急,连连招呼下人灭火。</p>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打水,灭火!”</p>
陆永却是心下一松,面色也松缓了些。</p>
这场火,实在来得好,来得妙。</p>
他听从了陛下的命令,要为南边的贵人,筹得一个正儿八经的官女身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p>
可家宅阴私,都是拿不上台面的东西,又怎可为外人道?</p>
那丫头已有言在先,张氏并非死于人祸,只是重病而亡。</p>
既是重病而亡,无关人命,又何须刑部之人出手?</p>
因此,这场火,是场救命的火,是场捍卫他陆家百年清誉的火。</p>
陆永见状,便向苏宛低声道:</p>
“苏大人,根据丫头的证词,张氏是暴病而亡,并非人祸,若只是宅中内私,我这个做家主的,自有决断。”</p>
“劳累大人跑了一趟,大人请回吧。”</p>
自古人命官司,一经登案,总要有个苦主,总要有副尸骸,现今苦主撤了案,尸骸也被烧的一干二净,还要他们刑部的人来作甚?</p>
他偏头问:“兰姑娘,火势若平,一具焦躯,还能验么?”</p>
那蓝衣女子名唤兰桢,观望半晌,见那奴仆接二连三提着木桶,如瀑如雨般浇淋了下去。</p>
火势不灭,反倒白烟频频,颇为存疑,当即上前看了一眼。</p>
那棺椁檐壁,竟有涂抹桐油的痕迹。</p>
她心中惊诧不已,从招文袋中取出了一双胶质的手套戴上。</p>
“听我说,将地上沙土撒向火势汹涌之处,可以隔绝空气。”</p>
奴仆当即接二连三的刨起地面沙坑,一人泼水,一人洒土,火势倒真真是消减了下去。</p>
只是那棺木已被烧成了黑灰,而尸体,亦成了一块焦炭,兰桢上前,拨了拨尸身,刺骨的焦糊腥气,扑面而来。</p>
“能验。”</p>
陆永心下一紧,近了苏宛身前,低声道:</p>
“苏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p>
苏宛环顾四周,敛了步子,与陆永一道移至院落之外:</p>
“陆大人尽管吩咐,下官必定尽力而为。”</p>
陆永道:“苏大人尚未娶妻,不知其中门道,这家宅内私,实在不足为外人所道,今日之事,还请大人替老夫瞒下。”</p>
苏宛沉思片刻,眉头高蹙,低声道:</p>
“下官明白,这案卷嘛,待下官回了刑部衙门,写上一句‘暴病而亡’就是。”</p>
陆永心中大定,面色一喜:“多谢苏大人。”</p>
苏宛又道:“只是终究出了条人命,大人难道不想知道三姨娘,究竟是谁人所害?”</p>
“我看,不如将仵作留于此地,至于案情嘛,大人自行斟酌便是,刑部绝不插手。”</p>
陆永思忖片刻,也觉得是个法子。</p>
人虽死,可她是怎么死的,何时死的,又究竟是不是受了苛待,才一病不起,叫他险些忘了这个二十年前,也曾温柔小意过的良妾。</p>
他微微颔首:“有劳大人。”</p>
他既应诺,苏宛自无理由再待于此地,当即抬眼,目寻陆温身影。</p>
此时日落霞飞,灿霞映穹,陆温立于檐下,与他四目相对。</p>
他与陆温数次交锋,还是第一次见她假作柔弱可怜的菟丝花儿,三言两语,便将人噎得哑口无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