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温挑眉看她，并未言语。</p>
那几个嬷嬷欺身而来，按住了陆温双肩，伸出手来，光天化日之下，作势就要褪她的衣衫。</p>
“料想三妹妹苦居佛堂十年，也没什么好料子可穿的，正巧我有几件旧衣，快去拿给三妹妹试试。”</p>
面前这位蠢的挂相的女子，陆温不必猜，便知她是大夫人的嫡女，府中的二小姐陆覃。</p>
陆温身段如游鱼般轻灵，向后一退，逃出众仆妇的桎梏，旋即勾了勾唇角，淡声道：</p>
“二姐姐，就算要剥我的衣服，何不入了房再剥，光天化日之下，院子外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p>
“若传出去了，知道的，是二姐姐好心，送了衣裳来，着我挑选。”</p>
她顿了顿，缓缓抬眼，眸光锋锐：</p>
“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姐姐是作势拿乔，领了十余个婆子来，当着下人的面，就敢来剥自家妹妹的衣裳，是要给妹妹一个下马威呢。”</p>
陆覃愣了愣，脸上蓦地涨红了起来，指着婆子捧着的几个托盘道：</p>
“三妹妹，我这是一片好心，你瞧，我给你送的衣服，可都是玉容坊的上品。”</p>
陆温瞥了瞥那几只托盘，都是些颜色鲜艳的软绸长袍，配色艳杂堆砌，俗不可耐。</p>
陆温神色清淡，缓缓道：</p>
“二姐姐，你若喜欢这样的缎子，明日我便送十匹过去，只是妹妹见识浅短，穿不来这么俏丽的颜色，还是姐姐穿这样的颜色好看些。”</p>
陆覃恼羞成怒，指着她的鼻尖骂道：</p>
“陆昔，你专去五妹妹的院子里挑了件素服，是不是想告诉府里的所有人。”</p>
“我娘薄待你了，连件像样的衣衫，都舍不得给你做两件，然后扣我娘一个欺压庶女的罪名！”</p>
陆温淡淡道：“二姐姐，一件衣裳罢了，何况，天理自在人心，母亲从未薄待过我，我亦从未埋怨过母亲。”</p>
“二姐姐瞧，这件衣服，也是母亲送来的。”</p>
她说罢，将自己的披风褪下，露出那件她缝制了半夜的素白缀银珠长袍，翩然裙摆处绣了纷飞的蝴蝶，袖边还滚了一圈珊瑚赤珠。</p>
莹然如春，瑰美如蝶，偏又不失清雅，仿如山巅凌霜之花，绽放于遥遥冰雪中。</p>
衣饰虽清简，可珠玉满缀，绣工繁琐精巧，实在算不得她所谓“没什么像样的衣衫。”</p>
陆覃开始仔细打量面前这位阔别十年的庶妹。</p>
她似乎，和从前很不一样了。</p>
她的生母只是个性子温糯的农女，连带着这位也是个温吞的性子，万事不敢出头，万事能避则避，绝不做那出头鸟。</p>
对着她这位府中唯一的嫡女，向来也是极尽讨好，极尽恭维。</p>
如今，眉眼坦荡，落落大方，简直是脱胎换骨了一样。</p>
她几番施难，都被她一一化解。</p>
她被她噎得哑口无言，也只今日无论如何是瞧不得她吃瘪了，只得冷冷瞥她一眼，领着婆子散了。</p>
早上耽搁的那会儿功夫，几人入厅时，已近午膳时分。</p>
陆永一早便去上了朝，至今未归。</p>
陆温礼数周全，先是拜见了主母，又一一和自家姐妹见了礼。</p>
午膳依次入席，陆覃最是个通晓礼数的姑娘，忙起身为母布了菜。</p>
陆温皱了皱眉。</p>
戚、陆两家是世交，自家爹爹与娘亲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自小便在一处练武的，到了年岁，便也毫无波折的一娶一嫁。</p>
爹爹待母亲刻骨忠贞，从未纳过妾室，哪怕母亲早逝，亦未往府中领过旁的女子。</p>
她实在不知，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陆永是如何消受的。</p>
只是这陆覃已然为嫡母布了菜，她这个庶妹，还是个主母大发慈悲，将她从冷宫里又接了出来的小小庶女。</p>
万没有不为主母尽一分心力的，见桌上一道鲜嫩青笋乌鸡汤，便舀了半碗，规规矩矩的端到了主母林氏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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