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疏想了想,安安静静的坐回榻上,将他的裤腿,继续往下拨弄。</p>
他的腿伤十分严重,因而纱布从大腿顶部,一直裹缠到了足踝,还用了木架做了支具。</p>
因外力所致,纱布被鲜血所浸染,她剪开纱布,看见了膝盖骨上,有着一排排像蜈蚣一样的可怖痕迹。</p>
——有人用针线,将他破破烂烂,支离破碎的髌骨,用钢钉固定住,然后拼凑了起来。</p>
像缝制人偶一样。</p>
她自翊是个铁骨铮铮的悍将,向来是有泪也不轻弹的。</p>
见此情状,眼泪却如瀑如洪,泄了闸似的,如珠般大的泪滴,簌簌不停滚落。</p>
温热的泪珠,齐齐砸入他的手背,灼了他的心海。</p>
他仍旧不能动,甚至不能伸手拭去她的眼泪。</p>
他生出挫败,心肠却软得不像话,他此刻无暇顾及自己的缺陷,无暇理会自己的不堪,只想温柔的逗弄她:</p>
“若玉蘅还是不想理我,我就准备像毛毛虫一样,拱着回去了。”</p>
秦无疏本来还流着泪,听了这话,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陆衍拱作毛毛虫,慢慢蠕动滚回去的场景。</p>
又觉与他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的姿态全然不符,一时又哭又笑,好生滑稽。</p>
她揉了揉湿润润的眼睛,眼角依旧红通通的:</p>
“堂堂大将军……像只毛虫,像什么话。”</p>
见她不哭了,他唇角轻挑:“毛虫小小一只,多可爱呀?待明日我好了,带你去抓几只玩玩,好不好?”</p>
“不去。”</p>
她顿了顿,鼻尖又是一酸。</p>
“你们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混蛋。”</p>
难怪谢行湛会在马车上会叮嘱她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宜,例如如何换药,如何拆补钢钉,如何更换木架等绑缚之物。</p>
还将一罐罐瓷瓶,不由分说的塞给了她。</p>
原来,他早知陆衍会从密道过来,抢占他的府邸。</p>
她敛了泪,开始专心致志的替他上药,指腹抹上药泥,涂在伤处。</p>
她甚至摸到了他被砸碎的髌骨里,有多少只钢钉,用于固定他已经碎裂的腿骨。</p>
她轻柔的按着他的伤处,按照谢行湛教她的法子,一点点揉搓,一点点打着转。</p>
而后,将木架固定了回去,再次裹缠上纱布。</p>
因为他的伤势,绸裤是松松垮垮的款式,不便穿亵裤,免得挤压了腿部的痕伤。</p>
只是这样,偏就叫她的视线,再如何克制,只一个不经意间,就得滑过那处。</p>
嗯……蔚然可观。</p>
偏偏就这一眼,本就因她指尖柔软而下腹紧绷的男人,更加心猿意马了。</p>
他微微仰着脖颈,下颌崩的紧紧的,实在是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巴掌。</p>
他哑着嗓子唤她:“玉蘅……可以,可以解……解开了。”</p>
差点都忘了这回事了。</p>
秦无疏神思回笼,抬起眸子,解了他的穴。</p>
穴道一解,他立即将自己的袍袖,狼狈的掩了过去。</p>
然后硬着头皮,支支吾吾的换了话头:</p>
“那个……玉蘅你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什么?”</p>
脸更红了。</p>
她又想逗他了。</p>
于是,她去看陆衍的眼睛,与他四目相对,温柔的凝视着他。</p>
她看见了陆衍那双本该温柔、清冷的眼眸里,沾染上了贪恋,饥渴的滋味。</p>
乃至他的呼吸,像虎狼一样沉重,他仰着修长的颈,唇瓣微张,那张瑰美浓丽的面容。</p>
勾魂夺魄,已经到了令人心惊的程度。</p>
但他仍然在克制,哪怕他只是个孱弱不堪的病人,毫无还手的能力。</p>
清醒,与欲念,在不断的交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