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有两个秘密，但谁也没说。</p>

第一个秘密：我在大夫人面前，撒谎了。</p>

不是三次，是，很多次。</p>

只是每一次，你都不知道。</p>

你知道，淮南侯府的宅子后头，有一座特别阔气，底部是莲花形状的宝塔吧。</p>

那其实不是宝塔，是楚府的藏书阁。</p>

藏书阁一共有四层，而我，从小就住在四层，是藏书阁的塔尖儿。</p>

而塔尖儿对着的，正好是你的绣楼。</p>

塔尖儿挂着八角青铜铃铛和绛红的帘幔，风一吹，便响了起来。</p>

你很喜欢朝着塔尖儿张望，抑或是托着腮，望着天发呆。</p>

不瞒你说，你看不见我，我却日日能瞧见你。</p>

我知道你喜欢养花儿，你的绣房外，有一片回廊，里头栽种满了各式的花儿。</p>

我最喜欢看你赤足浇花时的样子，恬静，轻灵，风落于肩，雪染衣襟，几缕发丝垂于额前，像鹊桥上的仙子。</p>

我还有个秘密。</p>

其实，我不是丫头生的，也不是楚家主君生的。</p>

我娘，我爹是谁，我也不知道。</p>

主君这几年，仕途愈发不顺，不是被贬，就是在被贬的路上。</p>

加上有个不成器，一直拖后腿的嫡子。</p>

于是就把主意，打在了我们这些乞丐的身上。</p>

自己的儿子苛刻不得，只能从流民窟里捡我们这样的乞丐，给口饭吃，给身衣裳穿，我们就能感恩戴德，给他当牛做马。</p>

只是到底，这事儿说来缺德。</p>

因为，我们不仅要文武双全，还要享受非人的折磨，被鞭子抽，被针刺，被拳打脚踢，都是常有的事儿。</p>

我时常感觉困惑，于是便问主君，我们不是您的儿子么，为何要如此折磨我们？</p>

主君说，这是训练咱们风险抗击能力。</p>

万一哪一天，我们被捉了去，敌人要挟我们，背叛楚家，挨了两下，就成了逃奴，或者将楚家的秘密一股脑全交代了，怎么办？</p>

于是，当夜，棍棒齐全，第二天，我连床都下不了。</p>

哦，忘了说了，藏书阁，便是我们这一批乞丐的栖身之地，我算是里头最用功的，才学、功夫也最好，其他人都住三楼，我住四楼。</p>

未满十岁，不得下楼，也不知是谁定的规矩。</p>

哦，又忘了说了。</p>

主君说的秘密，就是带着我，与我一同在藏书阁长大的其他乞丐，上街掳掠无辜的孩子。</p>

但只一点，要四肢健全的。</p>

我们年纪小，容易降低旁人的防备心，先将孩子引去暗处，主君再实施抓捕。</p>

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便问：“这是在做什么？”</p>

主君说：“孩子们会去一个很好的地方，如似仙境，有人教授诗书，有人教授武艺，孩子们会快乐的长大。”</p>

我隐隐觉得他在骗我，首先，我也是被主君掳来的，其次，我并不快乐。</p>

但我自小就是在府里长大的，吃楚府的饭，饮楚府的水。</p>

若没了主君，我只有三条路，要么饿死，要么冻死，要么被人打死。</p>

所以，主君说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p>

只是感觉，他们不比我，我没家，没爹也没娘，所以把楚府当家。</p>

可他们有家，也有有爹娘疼爱，却被硬生生拆开，这事儿太缺德了。</p>

于是，下了藏书阁的第二年，我就去从军了，是偷着跑的，入了苏凌边军，木已成舟，主君才发现。</p>

他觉得我是为了逃脱他的控制，因而发了好大的脾气，可我当年打完仗，已经不只是个小小的兵卒子了。</p>

我升了官，还跪在主君的书房，将头磕的砰通作响，反反复复，唠叨来，唠叨去，就只为了说两件事。</p>

第一呢，养恩大于生恩，我就算割了自己的舌头，挖了自己的眼睛，现在马上去撞了柱子，也绝不会背叛主君。</p>

第二呢，就是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等等豪言壮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