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万物,全然被冰雪覆盖,白茫茫、雾蒙蒙的一片。</p>
只余寒风啸啸,细碎的雪,泛着凛凛的寒光。</p>
天地严寒,无论是马儿还是人,都需要休息,谢行湛部署下去,诸人寻了一处避风之地,扎营休息。</p>
有了谢行湛同路,几处本该密如铁桶的关卡与防线,轻而易举的就将他们一行人放了进去。</p>
陆温不得不重新推测谢行湛的身份。</p>
他随身携带着只有北弥皇室独属的玉印,在北弥,却无任何爵位,官职,哪怕是军中,也探听不出来他任何过往。</p>
就像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孩子,在阴影里长大。</p>
她不由得想起李寿所言,那个出生时,被认为不详,被当作妖孽的孩子,拥有男女双体,两幅器官。</p>
陆温整理了一下思绪,愈发觉得这个推测十分合理。</p>
她因入了揽月阁,被阁中的教习授了不少风月情趣,也将这些风月之事,通通一股脑的展现给了那混蛋。</p>
但那事总叫人面红耳赤,脸红心跳的,她实在没那个胆子,瞪着双眼,往那地方瞧去。</p>
所以,他是不是拥有两幅器官,她不确定。</p>
思及往事,她又恼又恨,哪怕冰雪天地,寒风簌簌,都掩不住她耳根子红了大片。</p>
林玉致同她坐的是一辆马车,见她一动没动,却忽然一脸气愤的模样,心头泛起疑惑:</p>
“姑娘,怎么了?”</p>
陆温回过神来,笑了笑,问她:</p>
“玉致,你是何时,入的夜宴司。”</p>
林玉致料想她要问,却没料想,问的不是婚仪之上,假扮戏子与新娘之事,而是她的身份,她的由来。</p>
“姑娘怎么……”她一怔,连忙伏地一拜,“请姑娘责罚。”</p>
她不喜有人拜她,却也并未像往常一样去扶她。</p>
只是唇角微微一扯,半嘲半讽:“我又并非你的主子,何敢责罚你?”</p>
林玉致自觉理亏,敛眉屏息,额头触地,小心翼翼道:“姑娘别这么说……奴婢的主子,从前是您,以后,也只有您。”</p>
陆温淡淡道:“你既认我为主,怎么帮着外人,来算计我?”</p>
林玉致放低了声音,语气却极不服气:</p>
“奴婢只是不明白,那个福子,三番四次想置姑娘于死地,姑娘往日杀伐果决,只待她一人如此放纵,究竟是为何?”</p>
“甚至……甚至连谢公子,也要让出去……”</p>
陆温怔了怔。</p>
这世上,并非只有善恶两种,有极大部分,既不善,也不恶,就只是蠢,称不上坏人,只是因自己的眼界过于狭隘,导致心胸也一同狭隘。</p>
她不仅不恨她,反而,有点可怜她。</p>
人的命运就是如此,她若出身农家,无才无德无学识,更无那三年与兄长一同游历四海的阔然万物。</p>
只怕,她亦会为了抓住唯一向上攀登的高枝儿,干出许多缺德事儿。</p>
何况,若杀了阿姐唯一的女儿,阿姐,一定会对她失望之极。</p>
她叹了叹,说回正题:“不提她了,说说你吧。”</p>
“我……我是认识姑娘之前,就入了司。”</p>
“就职于何处?”</p>
“千育寮。”</p>
陆温早有预料,并不觉得惊讶:“你入吴府,是巧合,还是专门派来监视我的?”</p>
林玉致摇头:“姑娘误会了,我从未监视过姑娘,夜宴司,只是一个名头,外界看来,只是搜罗、典藏书籍之处。”</p>
“我们入了司,会有人教授我们生存的技能,而我们,只需要隐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发现自己的身份。”</p>
陆温略有些惊讶:“你们入了夜宴司,什么都不需要做?”</p>
林玉致道:“姑娘以为,夜宴司,是探听隐秘之所吗?姑娘错了。”</p>
“入夜宴司,只因好些人,都快活不下去了,而这时,夜宴司找到他们,告诉他们,入了夜宴司,有衣可穿,有饭可食,有屋可遮。”</p>
“三卫六寮,是顶层的精锐,有哪些人在,不该我知道,可真正组成夜宴司的,却都是底层的百姓。”</p>
陆温思及往日他所说,入夜宴司者,多半是底层贫民,连稳婆也邀了进去。</p>
难怪他为福子接生,丝毫不觉有异,受了那般重刑,几乎奄奄一息,也被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想来是专门学过妇人生产之技。</p>
陆温又问:“你入千育寮,需要做什么?”</p>
“入千育寮,上头会开设学堂,教授他们诗书,防身的技艺等。”</p>
“我就是那时,入的夜宴司,学了织布的技巧,而我算账利落,打的一手好算盘,作为报答,我也将自己算账的手艺,教给了其他人。”</p>
陆温眉头皱了皱:“你有无见过,其余卫所的同僚?”</p>
她道:“姑娘,我们是自由的。”</p>
陆温不解,没琢磨明白这句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