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他悬着的心,终于碎成渣了,将头彻底埋进了水坑里,还往自己的脑袋上,泼了几块污泥。</p>
青龙卫,是天子嫡系卫队,是战场上最锋锐的卫队,却为马车中的主人,做了随行的护卫。</p>
陆衍轻轻抚着她的背脊,一如幼时。</p>
她幼时疲懒,又爱撒娇,生的粉白软嫩,一哭,便叫他的心都化了。</p>
有一年,他督促她勤练武艺,催促的急了,凶了些,她就将一只活生生的蚯蚓,背上系了一只红色丝带,扔在了他的被窝里。</p>
他那时,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一进被窝,吓倒是没被吓着,只是恶心了许久。</p>
被她欺负了一遭,他也只比她大了三岁,自然要欺负回去,又怕她害怕,只敢捉了一只小小的毛虫,放在她的小案边。</p>
她一看,便吓哭了,哭了几日不说,还几日几日的不跟他说话。</p>
后来,陆衍才知道,是侍女说,民间有个说法。</p>
蛇大成蟒,蟒大成龙。</p>
她那时才六岁,像只糯米团子,好奇心极重,就追着侍女问,那蛇之前是什么?龙之后又是什么?</p>
侍女说,蛇之前,是蚯蚓,龙之后,是地仙。</p>
她最怕那些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光是看一眼,就害怕,却为他捉来一条红通通,不停蠕动的蚯蚓,当做礼物,送给了他,是为了告诉他。</p>
你看,我厉害吧,我捉了一条龙给阿兄!</p>
虽然他不认为蚯蚓等于龙,但她说是,那便是,她说什么,他就听什么。</p>
又一年,他满了十五,学业已有所成,便留书一封,要去游历大江南北。</p>
他骑着马,已经入了雁门关,往草原去了,才发现背后有个小丫头,个头还没有马高,一瘸一拐的,骑着他送她的那匹枣红色小宛马。</p>
她哭了许久,哭的眼睛都红肿了,也饿了许久,好不容易追上他,小心翼翼的抬起眼,对他说:</p>
“阿兄,别扔下我……”</p>
从那以后,他从见过她如此脆弱,安静,乖顺的模样。</p>
而今,她扑在他的膝边,哭的昏天暗地的,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时不时的,还用他的衣角擦眼泪,擦鼻涕。</p>
陆温也不想哭的,她都多大的人了,父母常说,及笄了,就是大人了,是大人了,就不能经常哭鼻子了。</p>
可自己就是没用,就是忍不住。</p>
她的亲人,只剩阿兄一个了啊……</p>
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只有阿兄,只有阿兄,只有阿兄了……</p>
陆衍抚着她的背,长长一声叹息后,温柔的唤她:</p>
“阿云,鼻涕掉下来了。”</p>
陆温噗嗤一声,被逗笑了,忽然就没了哭意,只是哭意没了,人险些被他气死了。</p>
她倔强的抬起脸,满面都是哭过的泪痕,鼻尖也依旧抽抽嗒嗒的,声音黏黏的:</p>
“我……我才没流鼻涕!”</p>
陆衍眼眸微眯,拭去她眼角几滴湿泪,幽幽的掀起衣角:</p>
“阿云说没有,那这是什么。”</p>
陆温噎了噎,哼了一声,站起身,站到身后,一手持伞,一手推着他的木轮车。</p>
“阿兄,我先带你去避雨。”</p>
“去哪?”</p>
“绮云轩。”</p>
说罢,狠狠的斜了一眼旁侧,为她二人遮风挡雨的苏宛。</p>
“闲人莫入。”</p>
陆衍无语,扶了扶额:“阿云,绮云轩在右前方。”</p>
陆温:“……”</p>
苏宛:“?”</p>
陆温边推边问:“阿兄,你是为了小秦将军来的灵台,还是专为了我?”</p>
陆衍背后一凉。</p>
这个问题,很致命。</p>
他方知她了入灵台,正欲赶来,又恰好接到了三殿下的飞雁传书,言之玉蘅受俘,两两思绪纷飞,马不停蹄的就来了。</p>
既为她,也为她,同样重要,同样难以割舍。</p>
陆衍喉头一哽:“这……很重要么?”</p>
书上从未写过,若遇此问,该作何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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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