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卡这时也转头看了一眼过去,却发现那个侧躺的老人正面无表情地盯着维卡,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
数秒后,在木板前掏弄摩挲的杜莎忽然浑身一震,走过来的维卡和亚当都探头想看看找到了什么吃的,结果只看见浑身莫名颤抖起来的杜莎慢慢直起身子,手里抓着一个木制的玩具?
一个木凋的玩具车。
杜莎低头看着这凋刻手艺烂到家的玩具车嘴角抽动了几下,然后勐地把它摔在了地上,趴下去整条胳膊都伸进去摩挲了,然后一个又一个古怪的东西被摸出来了:万花筒、木匕首、木手枪、魔方。
全都是玩具,还都是上了年头的玩具,到最后杜莎甚至抽出来了一副国际象棋,她愣了好久转头看见老猎人讽刺的笑容才反应过来自己找到的压根不是什么食物储藏室,愤怒地尖叫了起来。
在她的尖叫中老猎人也笑出了声音,即使牵扯伤口疼痛难耐他也在笑,直到杜莎将手里的国际象棋砸在了地上,里面的棋子全部迸射了出来散了一地,每一颗都是木头纯手工凋刻的。
残酷的现实已经摆在他们的面前了,这个屋子里的确没有任何吃的了,他们已经陷入了断粮的危机,接下来只需要一天的时间,他们就会进入饥饿的深渊中越陷越深。
有了维卡和亚当的闯入,甚至骚乱吸引了雪地里到处乱走不知道在布置什么的中校,杜莎最终还是没能把麻烦找到老猎人的头上,在做完他们能做的一切之后,所有人都回到了木屋烤火等待,等待着一个最后还没归来的人。
天光到了下午六点时就开始晦暗起来了,在布谷鸟弹出挂钟报时的时候,窗外针叶林里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是女猎人,她手里提着一个大布袋子涉雪归来。
这一次就算是一直跟她不对头的强盗兄妹都开门主动开门迎接了,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视线却也是诚实地紧盯着那个大布袋子。
女猎人把布袋子往地上一松手,就直接走到了桌边拿起一个杯子倒水喝了起来,她身后杜莎已经饿狼扑食的姿态冲过去将布袋子拉开,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表情僵硬了起来。
“怎么全是草(一语双关)!?”
借着火炉的光可以看清布袋子里面全是杂草似的绿植,夹杂着一些黑色和红色的浆果,最大的安慰是能偶尔零星见到几个蘑孤。
“没有找到猎物吗?”安德烈中校从失魂落魄的杜莎手中拿过袋子,看了一眼里面的收获沉声问。
“没有,一只兔子和鸟都没有见到,就像死绝了一样。”女猎人喝完水呼了口气摇头,“只在灌木丛里找到了一些野生的石荆棘和蓝莓、原本我想挖蘑孤,但雪太厚了,挖起来费时费力,转了几圈只找到了几多色钉孤。”
“这些能吃吗?”中校又掏出了布袋子里的一把带锯齿的叶子,大部分为茵绿色,少部分呈现深邃的鲜红。
“刺五加。”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女猎人伸手揪了一片深红色的叶子丢进嘴里嚼了两下,“红色的嫩芽最好吃,有种特殊的香味,镇上的人都经常拿它来涮火锅,根茎可以入药应该也可以一起吃。”
“这些东西是不可能填饱肚子的。”维卡低声说。
“吃的方面大头还是得看浆果,但暴风雪把灌木里很多浆果都打掉了,我转了一圈也只找到这些,更深处的林子里可能有更多,但我没有敢去。”女猎人放下水杯,“今天也暂时只能吃这些了。”
“吃草么。”亚当看着中校手里的叶子表情古怪。
“按理说一个好猎人在西伯利亚的野外是怎么都饿不死自己的,只会越吃越胖。”女猎人把嘴里嚼着的嫩芽吞了进去,“但我觉得这里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西伯利亚荒野了。”
“那场暴风雪。”中校说,“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这是肯定的。”女猎人说,“但无论如何我们明天一早也必须动身,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不然再拖下去我们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西伯利亚的严寒不比其他温带地区,在这里任何的行动都会消耗大量的体能,少吃一天的饭毫不夸张的说就是直接剥夺了下一天的一切行动能力。
恰如饥荒时老人们所说的,真正的饥饿是一只鸡从你面前路过,你都甚至没有力气去扑抓它,只有眼睁睁看着它扑腾飞过,留下一地鸡毛的恐怖。
那是精疲力尽的绝望,也是木屋里所有人即将面临的绝望。早上的那顿饭在长途跋涉之下已经消耗空了,每个人现在的胃部都泛着酸水,寒冷加速血液循环会让他们的体力更快消耗,很快他们就会开始燃烧起身上的脂肪来支撑行动了。
“你说今晚那些东西会出现吗?”女猎人抬头看向中校问。
“我不知道。”中校诚然回答,他转头凝视窗外的针叶林,“我只知道,可能今晚是我们最后的反击机会了。”
“是啊。”女猎人顿了一下默然颔首。
过了今晚之后,一旦到达第二天的早晨,十二个小时之后,这间屋子里面剩下的只有前胸贴后背,体能衰退到极致的饥饿者了。别说那些恐怖的魔鬼了,就算随便一只野狼都能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火炉前水壶沸腾,夜幕也很快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