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外面的街道上也再见不到女孩的身影了,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是被黄沙淹没在了深处陷入了窒息。
一切都在寂静中流逝,末日并没有因为女孩的逝去而崩溃,像是这并非是一个单纯的梦境。
咔擦一声,清脆地像是银瓶炸裂,刺耳突兀。
黑太子大厦顶层的玻璃幕墙炸碎了,玻璃渣子从高空落下洒进了沙地里,这爆响声在荒寂的城市中格外刺耳,但也很快无声无息地被沙地的荒芜淹没掉了。
在碎裂的玻璃幕墙后,高楼窗口站立着一个消瘦的身影,他居高临下被伤疤划过的眼眸静静地看着黄沙一片的街道。
整个世界似乎只容得下一个人出现,之前是苏晓樯,如今是他,远处极东如神明奇迹的金字塔藏在浩瀚的云层中,红日血芒飘摇拖拽着他的影子拉在身后黑暗的楼层中。
“我们好像没有被祂发现。”在他的身后忽然有女人的声音响起了,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宁静。
在楼层的阴影中走出了一个暗红色长发全副武装的女人,“我们不能停留在外面太久,祂的鹰犬遍布满地,迟早会找到我们的。”
“祂刚才看了一眼地面,可能是发现我们了但却不屑对我们赶尽杀绝么?”黑暗中又有人说道,同时走出了数个高矮不同但却格外沉重的身影。
不难猜出,他们是这片末日之地真正的最后行者。
“战争还没有开始,不要先动摇军心,你们日本人不是更该讲究‘玉碎’的精神么?有些时候我总是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个正宗的日本人。”一个口音略带河南口音的男人声音淡淡地响起了,“我有些怀念跟日本的‘皇’并肩作战的日子了,起码他只会对敌人拔刀而不是说临战而怯的丧气话。”
“嘿,嘿,我们现在还离那个大金字塔有一段距离,还没到呢确定现在就要内讧吗?”有一个不大正经的轻佻声音在打圆场。
“都住口吧,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这是我们唯一能接近神国的机会,在从日本来的路上我们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女人低声说,“还记得校长在上海登陆战牺牲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没有向前去的信念不过是不往那边走,而从这里过。”最先的男人轻声说,过后他居然又忽然低笑了一下,“可是我们真的还有所谓的前进的信念吗?”
他的话才刚说完忽然整个人就被身边的一个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同伴举了起来,猛地撞在了一旁的墙壁上发出巨响震落了无数斑驳的白垩片,这个行为引得了楼层中所有人的侧头相望但却没有一个人去出手阻止。
“绘梨衣。”女人低声说,“放他下来,现在我们的人不多了你应该知道的他没有失去信念,我们这群人中可能他才能走到最后。”
举起男人的那穿着暗红色作战服的女孩右手死死地拽住着对方的领口施加着与她年龄和外表不服的恐怖怪力,无数裂痕在男人背后的墙壁上蔓延,那双暗红色的瞳眸一动不动注视着那个男人黯淡的双眼,而对方只是斜斜地看着其他地方没有与她对视。
在数秒后她松手了,墙壁上的男人落下一屁股和着白灰坐在了地板上。
“迟早要完,这个队伍迟早要完!”轻佻的声音不住叹气开始落井下石了起来,继续把气氛带向谷底,“早知道就跟着副校长和装备部那群怂蛋一起脚底抹油跑去世界之脊避难了,为什么我非要来这只敢死队充数啊”
“源氏兄弟”
女人说,声音不大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轻佻声音的主人。
“犬山家主、风魔家主、樱井家主、龙马家主”
“校长、古德里安教授、曼施坦因教授、施耐德部长”
“楚子航、夏弥、曼蒂·冈萨雷斯、维乐娃·赫尔辛基、兰斯洛特、苏茜、零”
她一个一个地念着名字,每念一个名字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不同的变化,直到最后窗边一直沉默的男人轻轻动了一下裤腿边的手指。
“好了。”轻佻的声音忽然说。
“好了啦”安静几秒后,他又长长叹了口气,“别说了。”
“我们站在这里总是为了什么。”女人低声说,“这就是我们前进的信念,校长最后在抱着炼金炸弹开启时间零冲进外滩的龙潮中时已经教会了我们这些道理;楚子航和夏弥死在三位君主复活遗骨的面前为学院派的撤退争取了最后的时间也教会了我们已经遗忘的东西;曼蒂·冈萨雷斯用命读赌让他获得能到达红井的机会;维乐娃、苏茜、兰斯洛特在陆沉发动机前用炼金矩阵将自己作为了燃料进行了最后人类火种的保留太多、太多说不完的东西了。信念?前人的信念就是我们的信念,先前走就要一直往前走,因为我们永远不糊忘记向前去的信念。”
她每说一句话,室内的人头就越低一分,而墙角的那个日本男人却是仰头望着天花板,眼中情绪一成不变。
“副校长正在破译大图书馆的文献找到成神之路最后的楔子,我们的任务就是去往那最终之地找到他,然后说服他,最后带他回我们这一边这是我们唯一能逆转结局的希望了。”她说,“这个过程可能会死更多人,但如果不这么做新纪元的开启就真的要尘埃落定了。”
“新纪元么。”
有人都无声看向了那碎裂玻璃幕墙的窗外,那终年褐红的天穹与无尽的狂沙,与此同时在另外的世界各地,接天连地的冰脉之川、汹涌成海的岩浆洪流各种毁灭的末日之景皆在上演,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新纪元,那么在尘埃落定的一刻就是人类成为历史的一瞬吗?
所有人的视线在最后都不由地落在了玻璃幕墙的窗口,那个在讨论中一直都保持着缄默的男人,他身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作战服,背后背着一个巨大如古董般的武器匣,腰背却打得笔直就像一杆枪插在了他的衣后中,风沙吹起了他的衣摆,他从头到尾都静默地看着那无垠黄沙的街道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路明非。”女人喊出了他的名字。
男人慢慢回头看向暗红色长发的女人轻轻点头,“师姐我没事。”
“刚才在祂路过之前你说你在街上看到了人影?”女人低声说,“这里已经是觐见神国的外围了,有谁会出现在这种地方?难道是旧秘党的那群遗骨?想要去投拜新神成为附庸?”
“应该不是。”男人摇头重新看向了街道,那无人的黄沙之地,“我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人。”
“熟悉的人?秘党派的人么?”金发的男人低沉地问。
“不。”男人轻轻摇头,“是一个死了很久的熟人了”
“灾难浩劫之前的人?”靠坐在墙边的日本男人轻声说,“我大概猜到你说的是谁了既然你都知道她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看到她?”
“如果她没有死,或许这次行动倒是能成为关键。”金发男人低声说。
从开始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红发女孩轻轻抿了一下嘴巴,眼中也流露出了少许哀悼和追忆。
“你确定看到她了吗?你是我们里面残留血统最优越的一个,也是从未经过尼伯龙根炼金技术接续的一个,你应该不可能在祂的龙威下产生幻觉。”女人低声说。
“我不知道。”男人说,“但我的确看到她了。”
“红井事变之后总有怪事发生,也不少这一桩了,副校长那边也还在研究怎么让冰下的怪物重新活动起来成为新瓦特阿尔海姆的保镖呢。”轻佻的声音叹气说道。
“或许吧。”男人看着满天的黄沙像是在追忆那井口中浩劫发生时的恐怖一幕,可片刻后他也慢慢抽回了视线不再留念于此了。
远方的巨大血日即将落下地平线了,最后一丝曙光跃过无尽沙丘照在了他脸颊的伤疤上,他低垂双眸扶正了背后沉重的刀剑匣走向了同伴的人群之中平静地说,“走吧,我们还有没做完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