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赢看她面色愁郁，知道她所谓的要事很重要，不解决，怕是连睡也睡不好，便点了头：“你说，我听着。”</p>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p>

他以投喂她为乐趣。</p>

不许她剥夺。</p>

桑烟见他肯听，便一边吃，一边打开册子：“你也知道，我今日去了浣衣局，发落了浣衣局里的管事嬷嬷。主要还是因为宫中对食盛行的事情。浣衣局再乱，终究只是后宫一角。我又盘点了手里头的名册……这其中关系丝丝缕缕，十分复杂。”</p>

贺赢听着，一边喂她，一边说：“既复杂，就慢慢来。一口吃不成胖子，你也不用那么着急。”</p>

他是舍不得让她辛劳的。</p>

这会看她蹙着眉，眉眼都是疲倦，都有些后悔让她接管这事了。</p>

他让她当皇后，是给她地位与荣耀，而不是给她麻烦。</p>

“也不是着急。是无法坐视她人承受苦难。”</p>

桑烟表情严肃，继续说：“浣衣局里的管事嬷嬷收受太监贿赂，在宫里做起了拉皮条的活，残害了多条人命，实在罪无可赦。可你知道吗？这不是个例。在御膳房、司礼监等，都有这种欺压的现象。”</p>

不查不知道。</p>

一查吓一跳。</p>

皇宫的黑暗让她心情十分沉重。</p>

沉重之余，也有惆怅。</p>

“不过，这里头——”</p>

她抽出下方的纸，递到贺赢手里：“你先看看。”</p>

贺赢放下碗，拿起纸，看到了纸上的字迹。</p>

那字迹并不好看，写得匆忙凌乱，还有很多错别字，但读来竟字字泣血。</p>

【奴婢自知有罪，不该与太监对食，可他待奴婢诚挚无私。有次奴婢生病，眼瞅着要抬出宫埋了，是他在御医院跪了两天，才求来了药。奴婢这条命是他的，也是奴婢诱/惑的他。如果有罪，就请皇后娘娘罚奴婢一人。】</p>

【望皇后娘娘体恤，奴婢和他情投意合，奴婢在宫中凄苦，只有在他身边才能感受到片刻温暖。】</p>

……</p>

洋洋洒洒的一摞纸。</p>

字迹各不相同，凌乱潦草，却可见书写者的慌张跟坚定。</p>

“原来还有这般的对食。”</p>

贺赢还是有些惊愕的。</p>

本来不以为意的心态，现在也认真了些。</p>

桑烟点头：“对。我在查的时候，就料到有强迫跟自愿了。这宫里凄苦，岁月又漫长，两个苦命人惺惺相惜，也是人之常情。”</p>

贺赢听了，隐隐明白了：“所以你才这样烦恼？不知如何处理？”</p>

“嗯。如果是强迫，那就严惩迫害者，再对受害者施以补偿。如果是自愿，就有些难处理了。轻了的话，后面很可能会引人效仿。重了的话——”</p>

到底是她良善，不忍苛责那些本就苦命的鸳鸯。</p>

贺赢喜欢她的良善，也愿意维护她的良善：“阿烟想怎么做便怎么做。从心而为便好。我相信你已经有了法子。”</p>

桑烟确实有了法子，却是不好说出来。</p>

她紧抿着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迟疑道：“我有个法子，或许外人看起来很荒谬，如果你真的答应，甚至会让大贺成为其他国家的笑柄，但我还是想问问你。”</p>

贺赢见桑烟言语凝重，也正色起来：“你且说来。”</p>

桑烟便说了：“宫女和太监，本身在宫里就是最卑微可怜的存在。运气好点的，兴许还能出宫养老，运气不好的，就是在宫里蹉跎一生。像张桐那样卑劣无耻的，有很多，像这纸里写的，温柔体贴的，也大有人在。他们在宫里相互依靠，不过是想汲取些许温暖罢了。照我看——”</p>

她看着贺赢，见他面色如常，继续往下说：“我想设立一个攀月台，宫中如两情相悦者，都可在这里建册立档，像民间一样，组成夫妻过小日子，但是，攀月么，必要先吃一番苦头，既可以删选掉那些心思不坚定的，也能警示众人。而一旦建册立档，夫妻双方便要互相尊重并保持忠诚，如有反悔，过错方承担主要责任。另夫妻生活中，不得枉顾女方意愿，不得伤害女方身体。凡是恶意打骂配偶者，必遭严惩。”</p>

她想的已经很全面了。</p>

她从来没有让他失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