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菀今年才十二岁，而在这十二年里，她却似乎一直在经历离别。</p>

襁褓中时，她被生母遗弃在医馆门口。</p>

七岁那年，她随李瑛离开寿安堂，来到了只在他人口中听过的都城。</p>

之后她过上了从未奢想过的快乐日子，天真以为可以和李奉渊长久相伴。</p>

而如今，李奉渊也抛下她去了西北。</p>

李奉渊离开后，无人敢在李姝菀面前提起他的名字，仿佛这三个字成为了某种禁忌。</p>

府内的下人眼睁睁看着她们明媚活泼的小姐失去朝气，变得沉默寡言。</p>

人人可怜她，却也比以往更加敬畏，因为李姝菀如今就是这府内唯一的天。</p>

一如曾经掌家的李奉渊。</p>

夜雪覆了高檐，宋静披着厚实的绒氅，提着盏孤灯，独自穿过夜色来到了栖云院。</p>

冬日天黑得早，傍晚时，雪好不容易停了，然而天气却似比昨夜更冷。短短几步路，宋静已冻得喉咙发痒，咳了好几声。</p>

他呼出口寒气，拢紧了灌风的衣襟。</p>

明日便是除夕，新年将至，宋静方才收到杨府的来信，邀李姝菀明日除夕夜游，一同过年。宋静特意来询一询李姝菀的意。</p>

府中如今清冷不少，宋静希望李姝菀能和好友出去走一走，散散心，切莫如从前的李奉渊常常窝在府内，久而久之，容易失了生气。</p>

到了东厢，宋静在门口跺了跺脚底粘着的细雪，才迈步进门。</p>

房中暖热，主仆几人正围炉煮茶。李姝菀抱着百岁坐在一旁，看柳素给它做小衣裳。</p>

她比宋静想象中要坚强许多，李奉渊走后，她便没再哭过，只是也不爱笑了。面色总是很静，像从前的李奉渊。</p>

狸奴今年也有五岁了，性子温和了不少，像个小大人。入了冬后，最爱做的事便是赖在李姝菀身上取暖。</p>

李姝菀看宋静来了，让侍女搬来凳子给他。</p>

宋静谢过，也围在炉边坐下。</p>

炉火一烤，身上附着的寒气也跟着翻涌，宋静喉咙又发起痒，他没忍住，背过身咳了两声。</p>

李姝菀看他咳得耳红，同桃青道：“桃青姐姐，倒盏茶给宋叔吧。”</p>

桃青应好，提起炉上的茶壶，倒了一盏热茶给宋静：“宋管事，请用茶。”</p>

炉上的茶烧得滚沸，宋静接过，粗糙的掌心很快被茶盏熨烫得暖热。</p>

年纪大了，不怕烫，他轻轻吹了吹，入口一尝，辛辣至极，是祛寒的糖姜茶。</p>

一股暖流从喉咙灌进身体，流经四肢百骸，宋静被辣味激得皱了皱眉头，却没停，又吹了吹，又喝了一口，顿时觉得全身都发起热。</p>

李姝菀看着他眼角树皮般的皱纹，轻声道：“天寒，宋叔千万要注重身体，切莫再病倒了。”</p>

宋静听她细声关心，一时有些恍惚，抬起老眼望向了她。</p>

仿佛昨日面前的人还在李瑛怀里腼腆叫他宋叔的人，今日突然就长大了。</p>

宋静将茶盏放下，缓声道：“多谢小姐挂念，小姐也要保重身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