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红嫁衣，蒙着盖头，浑浑噩噩拜了堂。</p>

四周嘈杂喧闹，炮竹声声，空气里充斥着硫磺味。</p>

沈听晚就被送进洞房，她独自坐在新房里很久，久到双脚已经麻木。</p>

隔着盖头她看不清外面，只看到龙凤烛火的火苗微微颤动。</p>

外面走廊上，突然响起脚步声。</p>

门被推开，一阵香风袭来。</p>

走进来的是个身形娇小的丫鬟。</p>

“少夫人，少帅吩咐今晚有事不回了，让你先休息。”</p>

沈听晚听了之后一怔。</p>

新婚夜，陆沉霄不回来？</p>

也好，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大魔头。</p>

“吱呀——”</p>

丫鬟通知完这句话，转身关门离开。</p>

房间里再度恢复安静。</p>

沈听晚起身自己掀了盖头。</p>

屋里装饰奢靡，随便一件漆器，都精美考究，拿出去肯定能卖不少钱。</p>

不愧是总督府啊。</p>

在这乱世下，大概也就只有这里，才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富贵迷人眼。</p>

而她可怜的母亲，连栖身的骨坛，都是捡来的。</p>

沈听晚微微摇头，揉了下瘪瘪的肚子。</p>

仪式进行了大半天，她又被晾到天黑，早就饿到不行。</p>

可屋里没什么吃的，只有床上撒着些早生贵子的红枣花生这些果干。</p>

就着冰冷的茶水，沈听晚把那些果干一扫而光。</p>

这年月，饿得狠了，树皮都能扒光，能有这些吃的，已经很不错了。</p>

等填饱肚子，沈听晚注意到角落里摆着一个崭新的脸盆架。</p>

仿搪瓷的洗手盆里盛着半盆水，上面飘着玫瑰花瓣，里面的鸳鸯正交颈而眠。</p>

架子上镶嵌着半幅镜子，光洁明亮。</p>

映出房间里跃动的烛火，和沈听晚那堪比三月桃花的芙蓉面。</p>

唇不点而红，眉不染而黛。</p>

鼻梁秀挺，眼眸晶亮如星。</p>

沈听晚伸出手指，摸了下光洁的镜面。</p>

触手冰凉。</p>

这就是传说中的西洋镜吧？</p>

果然，比沈家的铜镜高级太多了。</p>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清晰的自己。</p>

这张脸，像极了母亲，是害她一生凄苦，沦为洗脚婢被磋磨的祸根。</p>

在沈听晚小时候，就因为过于出色的相貌，被沈秋棠嫉恨，动不动就找茬打她。</p>

要不是祖父把她接到乡下，自己这张脸，恐怕早就被毁了。</p>

如果有可能，她真想换一张平庸的长相。</p>

在人命堪比浮萍的乱世，美貌单出时，就是绝望窒息的死局。</p>

沈听晚轻轻叹了一口气。</p>

对着镜子洗手净脸后，合衣躺在黄花梨木造就的拔步床上。</p>

然后盯着没放下来的白色纱帐，闭目养神。</p>

偌大的总督府，让她有些不安。</p>

虽然浑身疲累，脑子却清醒着，根本睡不着。</p>

房门紧闭着，沈听晚却能听到外面呼呼的风声。</p>

她无聊地数着风吹弄堂的节奏，睡意渐渐袭来。</p>

“呜呜，呜呜呜。”</p>

微弱的低泣声，被夜风卷进来，吹到她的耳畔。</p>

沈听晚猛地睁开眼，睡意全无。</p>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屏息静气。</p>

断断续续的低泣声，仍没有停。</p>

是真的有人在哭。</p>

而且哭得艰难，就像被人堵住了嘴，喘不过气。</p>

呜呜咽咽的，宛若幽怨的女鬼。</p>

沈听晚被吵的睡不着，索性翻身下床。</p>

带着疑惑，提着灯笼走出了房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