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2)

锥心之痛袭来,晏九亭再也坐不住了,他双手撑在桌上站起朝着门外踉跄地走。眼前阵阵黑暗眩晕,脚下虚浮寸步难行,他还是支撑不住颓然跌倒在地。

每一寸肌肤都寒冷侵袭刺骨,如堕冰窖,身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野兽撕咬,四肢百骸都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疼痛。

喉中溢出声声痛苦的呻吟,晏九亭蜷缩着身子,单薄的身躯不住颤抖起来,在这片无人的黑暗中显得绝望又无助。

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透着一股隐约的青灰之色,双眼半阖着,眸中空洞麻木。

明明痛苦不堪,但他却陡然笑出了声,带着讽意的笑声,似乎在嘲讽自己的痴心妄念。

笑声不止却很快就被剧烈的咳嗽代替,晏九亭紧紧攥着胸口衣襟良久才将这口气顺下。

脑中意识混沌,不断回闪着与江倾衍这些日子以来相处的点滴。

他的笑容,他的温柔,他突如其来的亲近,以及他的无情。每一帧都如刀刃在凌迟晏九亭的心脏。

江倾衍突然的转变令他欣喜,但身体急剧的变化更让他清晰。他不是傻子,一个人的真心或是假意他又怎会分辨不出?

不过是做了一回心甘情愿的愚者,可却不曾想,会这般要人性命。

他笑自己糊涂,又不禁怨起江倾衍无情。明明投毒的方式这么多,这人怎么就偏偏择了个令他没法拒绝的。

世上怎会有,这么坏的人呢?

杀人连带着诛心啊……

江倾衍几乎是逃似的离开那座宫宇,举步生风不带停歇,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他般。

“江侍卫!”陈总管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拦住了一股脑向前走的江倾衍,“你找着皇上没?”

江倾衍此刻心中正乱着,‘皇上’二字于他就犹如导火索般,他没好气地回了句没有,便又三步两脚得走了。

清香阁中,江倾衍方才踏进院中就与从房檐跃下的宋瑾不期而遇。

二人都不由一惊。

宋瑾看清是江倾衍后才松了口气,他又看了看江倾衍手中食盒,道“公子,那最后一粒药……”

“此事已经办成。”江倾衍当即打断他。

宋瑾见他面色极差便不再提这事了,他沉声道“但还有一事,公子你应当知晓。”

江倾衍见他神情严肃,愣道“何事?”

“公子的父亲是不是前些日子被派遣攻陷龟兹国了?”

江倾衍蹙着眉点了点头,听他言及自己父亲面色也不禁沉重起来“朝中迟迟未有战报传回,可是父亲他出何事了?”

“公子的父亲暂时无虞。”宋瑾没等他松下一口气便又道,“但龟兹与匈奴已然结盟,此次争战怕是会有匈奴的人参与进来。可据我所知楚国这次出师的兵卒似乎只有寥寥一万而已,届时怕是会陷入彼众我寡的险境。”

江倾衍心头猛然一跳,随即攥紧了双拳。

宋瑾说的这些,江倾衍不相信晏九亭会不知道,但他分明清楚此战的凶险却还是只给了江显这点兵马,其中居心岂非昭然若揭?

他薄唇轻抿,垂下的眼帘中寒意在瞳底翻腾。

这时,宋瑾又道“我能想到的楚皇应当也能想到才对,但不知为何却还是放仍不管。若照此情形观来,怕是之后亦是不会再增兵支援。”

“所以,公子还是要赶在事发前将这险境扼杀了才好。”宋瑾眸中闪过一丝阴鸷。

江倾衍闭了闭眼,心中对晏九亭压抑已久的恨意再次涌现。

江显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是他最后一个逆鳞,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对他不利。

而晏九亭一边对他说着喜欢,一边却又一次次伤害他身边的人,当真虚伪至极。

既然晏九亭这个皇帝做的不仁,那就干脆换一个能替他行这仁义的皇帝吧。

今日过后,江倾衍不会对这个表里不一的人再抱有一丝怜悯。

这之后,江倾衍每次到御前当差时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他也没多做什么,光是往那一站便能令人觉出一阵寒意。

若是旁人与他搭话,他便又会回到以往那副平易近人的温和模样,只是对着皇帝时,却再不似前几日那般热切。

御书房内,晏九亭端坐在书案前翻阅奏折,而不远处,江倾衍正接过宫人送来的茶水,二人不知说起了什么面上都挂上了笑意。

晏九亭正巧将手中折子看完,稍稍一抬眼便瞧见了这一幕。

而此时江倾衍也讲完转过身,两道视线不期相撞。晏九亭就这么望着他,但江倾衍却很快便移开眼低着头走到案台旁站定,自始至终不曾抬头多施舍一眼。

晏九亭眼睫颤颤地,待他走到身侧时才收回目光垂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