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没办法让染了墨的纸重新变白。</p>
李延祥的身体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p>
他只能不断吸收别人加诸在他身上的诅咒,作为一个承受绝望的容器而存在。</p>
生和死的界限。</p>
把他们彻底划隔开来,形成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p>
江蓠卿说不出心里空落落的感觉。</p>
世界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p>
可是却喜欢把诸多苦难,加在本就困苦的人身上。</p>
江蓠卿没有过这些经历。</p>
所以她永远都不可能信誓旦旦说出,能够感同身受别人痛苦的这种话。</p>
“我陪你。”</p>
她垂眸轻声说道。</p>
如果说,最初夸下海口说要找到真凶,是想要为了自己能活命才说出的缓兵之计。那么现在是真心实意,隐隐作痛的良心有内疚在作祟。</p>
但回过头来看。</p>
江蓠卿很高兴她没有袖手旁观。</p>
“不能看TA说了什么,要看TA做了什么。”</p>
之前在网上看见的这句话,记忆犹新。</p>
她不知道李延祥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用另一种方式继续“活”下来的。</p>
可是她不想当个食言的人。</p>
“一切都会变好的,我们都要努力活着。”</p>
江蓠卿再次抬眸时,眼神愈发坚定。</p>
她不是很擅长安慰人,但是她始终觉得要为自己说出来的话负责,答应过的事情就要做到。</p>
为了这样的原则,坚持到现在,她从没后悔过。</p>
“可是我已经死了。”</p>
李延祥微微偏过头,深邃不明的视线看着她,轻声提醒道。</p>
“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死人。”</p>
“可是延祥,你还能和我聊天,还坐在这里。”</p>
“我甚至和这样的你交了朋友。”</p>
江蓠卿弯眸笑起来,“你看,你不也是在这个世界好好活着吗?”</p>
“嗯……”</p>
李延祥的瞳孔微微收缩,垂下眼睑不再看她。</p>
在未曾被江蓠卿注意的角度里。</p>
他眼眸中摇曳的不安浊色被逐渐拭去。如若蒙尘的明珠被揩拭,渐渐显露出原本的光彩。</p>
“延祥,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p>
“很严厉的人,对我要求很严格。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家长,但是我妈妈对我和姐姐都很好,爸爸对姐姐是漠视不管的。”</p>
“爸爸把我视为希望,姐姐很讨厌爸爸忽视她,所以有时候会任性一点。”</p>
李延祥认真回想。</p>
“我的记忆缺失了很多,只记得八岁的事情。”</p>
“因为我患有先天性疾病,所以经常需要住院。姐姐说过,我活着是累赘,可即便如此爸爸还是对我寄予厚望。”</p>
“在为我求医的路上,他好像慢慢变了。”</p>
车窗外。</p>
雨滴连成了密密麻麻的线,如拨筝弦。</p>
狭道泥路上,大巴车的车轮碾过坑坑洼洼的路,车身轻微左摇右摆着,溅起一片片浑浊的水花。</p>
雨刮器剐蹭摩擦的响声不断。</p>
白雾如一层厚重的帷幕,将落岭与外界彻底隔绝。</p>
“几位,到落岭镇入口了。”</p>
司机干咳几声谄笑着提醒,假寐的祁南“羊”也睁开眼睛,高傲地扬起下巴。</p>
“你回去吧。”</p>
有江蓠卿这个活人带着他们进入落岭,他们就能够获得自由通行的权利了,不用再被接送。</p>
顺利下了大巴车。</p>
雨恰巧停了,白雾开始散开。</p>
无声的世界里如同邀约般蛊惑游人,又像是一种欢迎仪式。</p>
“小朱的花样还挺多的。”</p>
江蓠卿不由感慨赞叹。</p>
“那是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