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县令姓张,因无大功绩,朝中又没人说得上话,故而大半辈子都在这县令的职位上。</p>
张老县令看起来还有些精神,只是脚步已不似年轻人那样灵活,走起来慢吞吞的。</p>
从进门起,张老县令的目光便落在子书岁身上,子书岁没有说话,只与他对着目光,两人皆不露卑怯。</p>
待张老县令走至眼前,子书岁听他开口——</p>
“公主殿下到来,老臣有失远迎,还望海涵。”</p>
他的声音沧桑,字里行间却没有半点歉意。</p>
子书岁却觉得这张老县令与那米铺老板的语调有异曲同工之妙,虽言语不同,可语境中却对她有些敌意。</p>
大概,是因为她“代表”了皇室。</p>
这永安县的百姓过得不好,很难不怨治理天下的皇帝以及养尊处优的宗亲权贵。</p>
张老县令的眼睛黯淡浑浊,其中似有悲凉与无奈,他垂着眸看着桌上几个菜,“厨房略备小菜,还望公主莫要嫌弃。”</p>
子书岁心中了然,嘴角莞尔,“不嫌弃,张县令请坐。”</p>
子书岁落座后,张县令与刘主簿纷纷落座,三人围着圆桌,膳房娘子便盛了饭来。</p>
瓷碗放在面前,子书岁正欲去端,便听刘主簿皱眉呵斥——</p>
“怎么是粥?米饭呢?”</p>
膳房娘子瞧了县令一眼,正要说话,便听少女淡然地接话——</p>
“无妨,粥好消化。”</p>
听了子书岁的话,刘主簿依然脸上无光,反而是张老县令颇为诧异地瞧了她一眼。</p>
张老县令面色缓和些,“公主所言极是。”</p>
桌上的四盘菜看似份量足,可夹了菜后,子书岁才发现这菜盘子浅,那菜根本就只是铺了薄薄一层。</p>
子书岁刚夹了一筷子的菜,那盘菜便已露出盘底,子书岁眼下眸中惊讶,快速地吃完了这顿饭。</p>
最终三人将几个盘子都吃干净了,子书岁也只吃个了七分饱。</p>
张老县令将筷子放下,随即起身,“公主,老臣还有公事,您请自便。”</p>
语罢,又朝外走去。</p>
他背影佝偻,走路慢吞吞,可有给人一种急匆匆的感觉。</p>
慢吞吞、急匆匆,本该是两个相反的词语,可子书岁见他急切离去之态,脑海中便将这两个词冠在他一人身上。</p>
子书岁心中有惑,“无人击鼓,县令这是?”</p>
刘主簿眸中闪过无奈之色,“永安的小米收成不好,上月县衙来了个假道士,说不论四季,都能在室内种出米来。”</p>
“然后呢?”见刘主簿的表情,子书岁就觉得是假的。</p>
刘主簿摇了摇头,“那假道士骗走县令养老的积蓄,留下了几斗不知从哪里带来的米,远走高飞了,许是那人说得天花乱坠,县令这几日当真在研究如何种出好米。”</p>
……</p>
永安县的公主府邸曾是某个员外郎的家宅,后来员外郎破产,这宅子也被官府接手了,空置了多年,如今子书岁一来,这宅子就挂上了永安公主府的牌匾。</p>
县衙派了些衙役将宅子里外打扫了一番,这些衙役颇有怨言,最后夏灼给了几两银子,那些人才兴高采烈地离去。</p>
公主府内除了子书岁与夏灼外,再无一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