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流放的时候,那姐妹俩从诏狱中出来,也不见崔焕来送。</p>
后来还是下属告诉萧必安,直到流放队伍出了燕京,崔焕才敢去城外与沈永宁相见送行,深怕被皇帝知道祸及自身。</p>
虽然当年崔焕还没有官职在身,可到底是个世家子弟,竟这样孬。</p>
“你什么都没有做吗?”萧必安语气中没什么情绪,仿佛只是替他回忆,“你不是暗中让几个随从跟着流放队伍了吗?”</p>
崔焕听闻,脸色唰白,立即转身,只见萧必安已经沉稳地坐在公案前,</p>
“你怎么……你怎么知道?”</p>
崔焕惊疑地问出声。</p>
当年崔焕还是抵不过担忧,这才让人悄悄跟着,他自以为无人知道,却没想到,萧必安都知道。</p>
他又飞快地去想,既然萧必安知道,那么皇帝会不会知道……</p>
萧必安似是看出他的慌张,慨叹一声,“表兄怎得这般畏首畏尾。”</p>
此言一出,崔焕的脸上一阵红白交错,几步走到公案对面坐下,“我身后是整个崔氏,我必须谨慎。”</p>
家族,是最重要的。</p>
这是崔焕从小便知道的道理,什么都比不上家族荣辱,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喜乐而牵连家族。</p>
萧必安将面前的折子递到崔焕面前,崔焕起初还觉得莫名其妙,直到看见那折子中的一行字,顿时不可置信地大惊——</p>
“这不可能!”</p>
“倘若沈永安还活着,怎么可能这些年杳无音信。”</p>
萧必安看他一副吃惊的模样,觉得可笑,“好不容易逃了,没有十足的复仇把握,自然不会回来。”</p>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不可能还活着,”崔焕也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滋味,“我同永宁一起长大,我见过永安无数次,她只是个活泼的小孩子,哪有生存逃亡的本事。”</p>
反正崔焕不信。</p>
萧必安今日把崔焕带来这里,并不是询问他信与不信,而是为了——</p>
“当年你派出去的人手,没有瞧见?”</p>
崔焕听他这话,皱起眉头,“表弟是指什么?”</p>
“比如,你的手下有没有瞧见沈永宁被火烧死,有没有瞧见沈永安逃跑……”说到这里,萧必安发现崔焕神色未变,于是他沉声继续道,“再比如,有没有瞧见沈永宁被辱。”</p>
最后一句话落下,萧必安只见崔焕面色骤变。</p>
就像是不经意间被触及内心的伤痛般,崔焕面如菜色,神色虚浮,却迟迟没有回答,过了很久,崔焕拿起面前的茶盏,垂着眸说,“没有。”</p>
没有?</p>
可即便如此回答,萧必安却已经从崔焕的脸色获取到了真相。</p>
崔焕的表情,一点也不像不知情的。</p>
或许他确实不知道永宁永安死没死,但他一定知道沈永宁被人侮辱。</p>
“原来是这样。”萧必安意味深长地看着崔焕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p>
崔焕却好笑被他戏谑的语气气到,气急败坏道:“表弟问这些,究竟想做什么?”</p>
萧必安不急,从容地将折子拿了回来,“只是同表兄确认一下。”</p>
“确认什么,确认我有没有看见沈永安活下来?那我告诉你,当年我派出去的人,半路就回来了,我的人并没有看见你想知道的这些,”崔焕皱眉,“即便她活下来,对你也造成不了任何影响,你何必揪着不放?”</p>
崔焕的语气不太温柔,此时也没了一惯的端方君子之态。</p>
“表兄希望她活着?”萧必安的手轻轻扣着公案,发出清脆富有节奏的响声,让闻声者莫名焦躁。</p>
而萧必安又没给崔焕说话的时间,便继续说道:“沈永宁被辱时,你明明能救,却选择了袖手旁观,你觉得沈永安若是活着,能放过你?”</p>
崔焕下意识驳斥,“我没有!我没有袖手旁观!”</p>
见崔焕还不想承认,萧必安懒得与他多说废话,下一瞬便起身,意为送客。</p>
见状,崔焕亦不愿多留,难掩怒气地走出了京畿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