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业国扶额,他一听到少年说到“忘了”二字,就知道要坏事。
“这,我……”肖哲被这场面吓得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看向元书祎:“我哪里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元书祎依旧看着许书言消失的背影,垂眸道:“我的错。”
这和当年元书祎不想认秦砚辞的状况差不多,毕竟谁都不想一腔真心付流水。
孙冉铭小声试探道:“是不是哪里误会了?好好的为什么吵架啊?”
梁远倒是看懂了一点:“阿柯与书言小时候见过面,但是书言以为,阿柯是不想与他相认所以生了气,但是阿柯刚刚又解释说是忘了,书言可能以为阿柯没把他放在心上,所以……更生气了。”
许业国叹了口气:“是这样。”
肖哲:“哦,所以这小子生气跟我没关系吧?小崽子发起飙来挺吓人的。”
许书言和秦砚辞不同,她该怎么把许书言哄回来。
许业国也站起身,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黑衣少年,道:“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元书祎茫然的抬头看他:“……嗯。”
许业国回头对肖哲道:“肖帅,您继续说书,言言的事我们来处理。”
他又安抚地摁了摁徐伟平的肩,递给他老爹一个稳重的眼神。
肖哲:“话说从前,我与月牙第一次见面……”
许业国带着元书祎走到军营深处,一个大账子后面,他对着做拒马的横木,道:“坐。”
元书祎颔首,靠在了横木上。
“……”
“……”
元书祎:“有事您说话。”
“我是在想从哪说合适。”真是难为许业国一个不善言辞的武夫了,为了挽救弟弟与这个少年来之不易的友谊,他正搜肠刮肚的整理语言。
“算了,我想到哪说到哪。”许业国道。
“我们三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从小感情就很好,母亲与两位姨娘关系也很好。言言是我们中最小的孩子,我们都很关心他。”
“许家男子世代从军,可是这世道不平,随时都要打仗,许家男丁若是都参军,若是以后战死沙场,许家便无后了。”
“大人们商议,让言言好好读书,走条安稳的路,平平安安的活着就好,这也是他名字的由来。”
“可谁知言言这孩子从小就要强,脾气又臭又硬,怎么跟他说,他都以为是我们在排挤他,不让他从戎。”
“言言根骨很好,确实是块儿练武的好材料,若是能文武双全岂不是更好,所以我和爹也尽力地教他武功身法。”
“他从小就没有朋友,总是被其他孩子孤立。其实那小子也自恃清高,一般的孩子他都看不上,不屑与他们做朋友。”
“直到他十一岁那年,言言遇到了你,他是真的很喜欢你……你的表情为何如此惊恐?”
元书祎摸了摸鼻子,低头轻咳一声,将脸上的表情收敛了几分:“没什么,您继续讲。”
“我也知道,被言言喜欢上是一件很恐怖的事,这小子性子别扭,越想和谁关系好就越针对谁。”
“当时北漠与霍斯交战,父亲也参与了那场战役,我和伟平是父亲带去的,但是言言还是偷偷跟来了。”
“父亲在肖帅那里见过你,一直称赞你是天生的练武奇才,可惜不能说话,不然或许会是下一代最出色的领兵之才。”
“父亲没有亲手指导过言言许家枪法,所以知道父亲亲自指导你枪法时,他才会那么生气。”
许业国说到这里,元书祎勾了勾唇,她记起了当年许书言拎着自己的短枪,骂骂咧咧的找自己比试时的场景,真的很好笑。
“你就是月牙?”
“怎么不说话?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我们打一架1
两人确实打了一架,元书祎陪他打了几个回合,没让他输的太难看。
“原来你是个哑巴啊?”
两个半大的孩子蹲在地上,许书言看不懂手语,元书祎就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沙地上写字与他交流。
“你多大?”
“你还比我小两岁欸,但是在这军营,还是咱俩的年龄最相仿了。”
“要不我当你大哥,以后我罩着你?”
“虽然你身手确实比我厉害那么一丁点,但是我比你大啊,以后肯定是我先当上大将军,到时候罩着你1
元书祎看着北方的夜空,八年前的星星或许依然守在北漠的天空上,天神眷顾,那片天空下的少年兜兜转转,还是相遇了。
那时的许书言没有提秦砚辞,可能是有意与元书祎亲近吧,其实他们俩的岁数相同。
“我当时……”元书祎道:“是把他当做朋友的。”
“言言知道了一定很开心,你不知道,他回来后找人学了手语,就是想有一天能和你无障碍的交流。”
元书祎一愣,脑中忽然闪过那次的夺城比赛,那是八年后两人第一次见面,许书言的奔狼营被人围攻,元书祎躲在树上与他沟通,用的就是手语。
她当时还很意外许书言能看懂手语,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家伙的手语,本来就是用来与她沟通的。
元书祎直起身子:“天色不早了,我去叫他回来吧。”
“去城中一个叫万民乐的酒馆找他吧,言言经常一个人去那里喝闷酒。”
“多谢。”
“其实——”
元书祎脚步一顿,听到身后的许业国说。
“我白天看到你们跟言言一起在酒楼闹事时,挺欣慰的,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了他这边,也是第一次,有朋友和他在喜客来聚餐。”
“将军不必担心,”元书祎回头道:“以后我们饭一起吃,架一起干。”
许业国看着少年去寻弟弟的背影,感叹少年真是个好孩子,言言嘴毒,眼光也毒,能交到阿柯这样的孩子,真的很好。
但是!
许业国喊道:“打架还是不好的!你们以后不要冲动,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一起惹事1
元书祎果然在万民乐找到了许书言,那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偷偷哭过了,眼眶通红。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那表情可不像质问元书祎为何来,倒像是生气元书祎怎么才来。
元书祎笑了笑:“来接许府的小猫咪回家。”
“你说谁是猫?”
“我是猫,你是狮子。”
“你他妈拿我当小孩儿哄吗?1
元书祎叹了口气,带着歉意,愧疚道:“抱歉,当初我不该不告而别,我也不是不想和你相认,书言,别生气了。”
许书言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你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还‘书言’1
话是这么说,但元书祎还是看见了许书言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
居然这么好哄。
元书祎坐到许书言旁边,打了个响指:“小二,拿两坛酒。”
许书言一愣:“你干嘛?”
“陪你喝酒埃”
如果许书言知道这厮千杯不醉,他才不会跟阿柯拼酒。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我到处打听你的消息,你特么说消失就消失1
元书祎搀着醉醺醺的许书言,从灯火通明的清茶街走向军营。
“我的错……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
许书言委委屈屈:“不是你说陪我喝酒的嘛,我本来就不想再喝了,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舍命陪君子1
许书言身体一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元书祎身上:“我没认出你是月牙的时候,就挺想和你做朋友的,可你总是对我爱搭不理的。”
元书祎扫了一眼醉眼朦胧的许书言,忽然觉得,他此刻真的很像一只和主人撒娇的猫,元书祎憋着笑:“我不是,我没有。”
“扯淡!你叫别人都是什么梁大哥、阿洋、冉铭、昌河的,你叫我就连名带姓1
元书祎挑了挑眉,感觉恍然大悟,原来上次抢单翎他们马时,许书言是因为这个忽然生气。
元书祎内心发笑,就因为这个,就生气?这家伙怎么这么可爱?。
“小心。”
许书言跌跌撞撞的差点撞到一位姑娘,虽然元书祎拦了一把没撞到,但是那位姑娘显然是吓了一跳。
元书祎抬头致歉:“抱歉,无意冒犯。”
那个姑娘在早春的夜晚穿着薄薄的衣衫,身上的胭脂味很浓,元书祎搀着许书言又走了两步,恍然想起了在哪见过那个姑娘。
元书祎把许书言拉到街边:“你坐这等我,不要乱走,我马上回来。”
元书祎几步跑过去,在那个姑娘即将进到一家烟花之所前拦住了她。
“小蝶?真的是你?”
是柳州城贩卖女童一案的小蝶!
小蝶眼神躲闪,抬脚就要走:“公子认错人了。”
“欸!这位公子是喜欢我家姑娘吧?”一个浓妆艳抹,似是老鸨一样的女子,拽住了元书祎的手腕:“进去玩啊,我让彩蝶陪公子喝酒1
那就是柳州城被拐卖的小蝶,元书祎绝没有认错!
“你跟我来。”
老鸨刚要尖叫,就被元书祎扔来的银子堵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