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夫人拉着方少爷,道:“子苓,这是骆家三小姐,你未来的表嫂,快过来打招呼。”
“见过骆姐姐。”方子苓朝骆文雪拱手作揖,颇有谦谦君子的风范。
骆文雪颔首回礼,问道:“外面这么冷,小少爷要看书,怎么不回屋呢?”
方子苓叹道:“吹吹冷风,能让我清醒,不至于看医书走神。”
医书上的内容繁琐枯燥,一般人很难看得进去,他和方大夫人也是如此,每次看医书时不是走神就是犯困,所以他经常和母亲跑外面来吹着风看书。
骆文雪替他扣好衣领的扣子,说道:“现在正值隆冬,冷风吹久了很容易生病,方少爷还是注意一点吧。”
方子苓摇摇头:“我是父亲的独子,大房唯一的子嗣,父亲生前把这个家托付给我们母子俩,祖母又让我将来打理方家的产业和药堂,可以说是给予我厚望,我不能辜负他们。”
“那也不能这也不注意身子,万一冻出毛病来就得不偿失了,而且要懂得劳逸结合,不要对自己太严苛。”
方子苓又道:“这些话我听过很多,但我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放纵,我既然被委以重任,就不能和别的孩子一样,我必须比所有人都努力,将来才能把方家撑起来。”
骆文雪看着这年幼却心智成熟的男孩,欣慰的点点头,微笑道:“方家有你这样的好孩子,不愁将来兴旺不起来。”
方大夫人心里欢喜,笑道:“借你吉言了。”
骆文雪看到方大夫人手上的书,又问:“伯母是方家的儿媳,还需要苦读医书吗?”
方大夫人尴尬一笑,道:“说来惭愧,我娘家是经商的,处理账本和打理商铺倒还好说,可医术真的是不怎么精通,嫁到方家来也只是马马虎虎的熟悉一些而已,现在也只是临时抱佛脚,能看多少是多少吧。”
“伯母娘家是经商的?不知是秦家还是林家呢?”
方大夫人摇摇手,笑道:“我娘家姓白,做小本生意的小商户,哪能跟秦家林家那些大富商相提并论呀。”
骆文雪听后,悄悄松了一口气,又问道:“这么说的话,您也不怎么懂医书和药理?”
“是呀,所以婆婆才请她侄子,也就是方二老爷来协助我治理方家,就连婆婆喝的药方都是方二老爷帮忙调配的,事后还教子苓煎药,真的是帮了我们娘俩不少忙。”
方大夫人虽这样说,可骆文雪却听出了方二老爷打的算盘,方子苓毕竟年纪小,熬药的经验不足,所以方二老爷故意指导方子苓加重药量,可能还买通了抓药的小厮,若是将来方老太太出事,他就可以凭着手上正确的药方撇清关系,诬陷是方子苓年幼不懂药理,误加重药量才害了方老太太。
一个年幼懵懂、不懂药理又害死方家老祖宗的小孩,绝不可能得到方家其他人的认可,也就断绝了继承家业的可能,甚至母子俩都会因治死祖母的事被扫地出门。
骆文雪忽觉得这计划有些熟悉,细想之下,一一对应,竟然跟当年秦桑桑陷害母亲的方法一模一样。
骆文雪看向这个刻苦学医、风华正茂的孩子,联想到他即将遭遇的事情,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她想到这里,咬了咬牙,心里暗道:自己不能再让同样的悲剧发生这个好孩子身上!
此时方子苓看到医书上的一页内容,有些不解,将书递给方大夫人,问道:“娘,这书上说的‘真寒假热’我有些看不太懂,可以给我直白的讲讲吗?”
方大夫人对这个词眼也有点抓耳挠腮,她自己都对这些中医用语一知半解,又怎么给儿子讲解呢?万一讲错了可不是什么小事。
“伯母,给我看看可以吗?”骆文雪接过书看了看,道:“哦,真寒假热,顾名思义,就是内有真寒而外见假热,直白点讲,就是一个人体内寒气积累,反而觉得燥热口渴的症状。”
方子苓又问:“体内有寒气,表现出来的却是燥热?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真寒假热的产生机理,就是由于阴寒内盛,格阳于外,阴阳寒热格拒而成,简单点说,就是人体内寒气积攒过深,脾肺腐熟才导致病患燥渴难耐。”
方子苓又追问:“那怎么判断患者是真热还是假热呢?”
“患真寒假热者,可见身热、口渴、面赤等,同时伴有四肢厥冷、小便清长、下利清谷、舌淡苔白等症状,口虽渴但不欲饮或喜热饮,与热症之渴喜冷饮有所不同,脉虽大但按之则无力,于热症之脉大而有力不同,由此可以判断其为假热症状。”
方大夫人听后惊叹不已,方子苓也是一脸崇拜的看着她,这个姐姐年纪轻轻却能出口成章,跟自己年过半百的中医师父有的一拼。
“骆三小姐这么年轻就这么懂中医之理,真是不简单呀。”方大夫人不禁赞叹。
骆文雪微微一笑:“我也是像小少爷这样勤奋苦学,才懂得这么多中医病理的。”
方子苓听到这句话,内心欣喜,从祖母宣布将来由他掌管大房产业的时候,族内很多人都心有不服,说他年纪尚小,如何能将深奥的中医之术尽快学会学精?这些话给了他不少压力。
可如今,看到骆家姐姐年纪轻轻就精通中医,顿时心里泛起了希望,一股激动之情不言而喻。
方子苓再次拱手作揖,恭敬道:“请骆姐姐做我的师父,指导我中医之术1
“小少爷,我可是女孩子,又这么年轻,你向我拜师学医,不会觉得面子挂不住吗?”
方子苓抬起头,正色道:“我父亲生前说过,要勤学好问,不管对方什么性别什么年龄,只要比我博学多识,都值得我虚心请教。”
方大夫人也挽住骆文雪的手,笑道:“骆小姐,你就答应了吧,子苓能有你这么年轻聪慧的老师指点,是他的好福气。”
骆文雪又道:“我是没有问题,只不过我嫁入陆家后,琐事颇多,恐怕无暇专心教导,不如这样,改日我向你们引荐我的小姨,她的医术胜过我一筹,为人热情大方,有她指导,小少爷一定能早早出师。”
方大夫人大喜,两掌一合,激动道:“哎呦!那可真是太感谢骆小姐了,真是帮了我们母女俩的大忙,这份人情我记下了,将来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好了1
骆文雪想了想,说道:“我手头上就有一件事要请方家帮忙,不知伯母可否出面?”
“你说。”
“我母亲名下有一座药堂,名为杏林堂,可是骆家不认真经营,近乎荒废了,可那毕竟是我母亲的心血,我想替她重新撑起来,不仅需要资金,还需要几个底子好的学徒去经营药堂,不知方家可否提供帮助?”
“哎呦,这算什么事!能多一个合作伙伴自然是好事,包在伯母身上了。”方大夫人拍拍胸脯,豪爽道:“回头我就和婆婆商量方家和杏林堂合作的事宜1
骆文雪起身鞠躬行礼,“那我在这儿谢谢伯母了1
没多久,陆老太太便被霍司令开车接到了方宅,霍司令听从岳母的吩咐,将她从方家后门偷偷带了进去。
一路上,陆老太太心里都在犯嘀咕,手心也微微冒汗。
她那个嫂子心里一直对她有怨,平日里很少主动面见她,今日破天荒的邀请她见面,还这样神神秘秘的,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老嫂子,怎么突然把我叫来了?”陆老太太进了卧房,神色有点紧张。
方老太太挽住陆老太太的手,道:“老妹呀,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这么着急把你叫来,可如今的方家我能信得过的也只有你了。”
陆老太太听后心里一紧,忙问道:“究竟出什么事了?咱们都一把年纪了,你可别吓我。”
方老太太将床头的一碗药碗递给她,那是她刚刚派心腹丫鬟重新弄来的药,她问道:“妹子,你是方家女,医术也算精湛,替我看看这药有什么问题?”
陆老太太仔细看了看碗里的药,拿汤匙搅了搅,又尝了一口,随后紧皱眉头,道:“这谁开的药方呀,里面的药材全过量了,就算杏仁、黄岑这些是好药,可也不能这样用呀?你可千万别乱吃。”
方老太太冷冷一笑,道:“这是我那好侄子给我开的药方,每天端给我喝。。”
“什么?”陆老太太惊呼一声,“他….他这不是害你吗?”
“他就是想要害我!好等我死后霸占我大房的家产1
方老太太望向窗外,确定没有人趴墙角,便将方二老爷的算盘一一讲给了陆老太太。
陆老太太听后咬牙道:“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简直是丧尽天良1她将那药碗放到一边,又道:“嫂子呀,这药你以后千万别喝了,我找人重新给你开一个方子……..”
“已经有人帮我开了个新方子。”方老太太掏出一张药方,正是骆文雪开的那张。
陆老太太接过仔细一看,不住的点头,赞道:“好方子,好方子呀,比寻常治肺炎的药方还要温良不少,这是方家哪位后生开的?”
方老太太一笑,“你孙媳妇。”
陆老太太后知后觉的拍腿一笑,“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那骆文雪不仅救了一寒,现在又救了你!你还有什么理由不接纳她?”
方老太太抿嘴一笑,道:“想不到柳芸芳那个庸医,能生出这么一个好闺女。”她长舒一口气,心里明朗很多,“也罢,为了方家的将来,这个外孙媳妇,我认了。”
“同时,我方家的腌臜事,也得好好处理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