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恢复的可好?”骆文雪也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脸温和的微笑。
朱砂依旧仰望着天空,轻声问道:“从这一刻起,我就自由了吧。”
“是,也不是。”骆文雪浅浅一笑,“准确来说,只是换了个主子而已。这可是咱们事先约定好的。”
朱砂也是浅浅一笑,缓缓转过身,将自己手腕上的银质袖箭取了下来,骆文雪记得这对袖箭,先前朱截杀她时,用的武器就是这个袖箭。
“这是多年前我花重金请一位工匠定制的一把兵器,小巧轻便,容易隐藏,却又威力不凡,杀人于无形。”朱砂轻轻抚摸着它,又道:“这是我用过的最趁手最实用的兵器。”
“你既按照约定替我解了毒,我也必将信守承诺。”朱砂说完,冲着文雪单膝跪下,将那对袖箭捧在手上,双手抬高做递出姿势,微微低下头,深情格外庄重虔诚。
这是习武之人表示臣服的礼节,不管是杀手还是武者,贴身兵器如同第二生命,无比珍重,当他们臣服某人,视其为主时,会将自己的兵器递交给对方,以示忠诚,意为将自己的命交到对方手上。
“从今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了。”朱砂语气格外虔诚,“我名为朱砂,谐音诛杀,我将会做你手中的刀刃,替你诛杀一切阻碍。”
骆文雪欣慰一笑,双手接过那对护腕,道:“如此甚好,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心腹,你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1
从这一刻起,重回岳城的骆文雪,便多了一位心腹,离她复仇大计的成功,更近了一步。
岳城城东,杨府。
现在正值隆冬,杨玉成却觉得很是烦躁,坐立不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白净的俊脸有些涨红,看起来很焦躁。
这时,杨玉容从门外走了进来,杨玉成看见妹妹进来,连忙问道:“玉容,怎样?找到香玲了吗?”
杨玉容直言道:“我刚刚打听到,说是香玲被父亲送出府了?”
杨玉成听后一惊,诧异道:“他把香玲赶出去了?”
“那倒不是。”杨玉容赶紧摆摆手,解释道:“父亲说白家小姐马上就要进门了,香玲在府的话,恐怕会影响心情,所以先送她回家休假几日,等你成完亲后,再......”
“那个老东西1杨玉成咬牙怒骂一声,快步走出房间,向外跑去。
“唉,哥哥,外套....”
“别管我1杨玉成一声怒喝,喝退了拿着大衣的玉容。
杨玉成离开杨府,加快脚步,直奔岳城外围的平民区,那里是香玲母亲的家。
与此同时,香玲坐在里屋的小板凳上,单薄的身子裹着棉袄,原本就很消瘦的清秀脸庞现在又少了一丝血色,失魂落魄的盯着灶台里燃烧的柴火发呆。
“还想着那个混小子呢。”一位满脸横肉的中年农妇坐在炕上,正是香玲的母亲石尤氏,她手捧一碗挺稠的青菜稀饭,右手用筷子在碗里搅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嘴里送,咽下后又尖声道:“你真当自己在那小子心里分量很重呀,他那就是和你玩玩罢了,玩腻了自然就另寻新欢了,当初跟你说了你又不信,这下好了吧,人家明天就要迎娶千金小姐了,为了给新媳妇腾地儿,还把你赶出来了....”
“娘,不许你这么说大少爷1香玲扭头喝了一声,随即又低下了头,淡淡道:“......他是有苦衷的。”
“苦衷?苦衷就是嫌弃你是个丫鬟,身份低贱,配不上他,会让他在权贵面前丢人,所以要赶紧找个有钱小姐结婚,给自己铺个锦绣前程.....”
“行了,娘,你别说了。”香玲皱着眉头,不悦道:“快点吃你的饭,吃完了我洗碗。”
“还吃饭,就这东西我吃的下去吗?”石尤氏将碗撩桌上,忿忿道:“你要是早点听我的,赶紧和大少爷生米煮成熟饭,怀了杨家的种儿,混个姨太太当当,再不济多要一些珠宝首饰帮衬娘家,那我也不用在这贫民窟里嚼糠腌菜吗?你可倒好,自视清高,不努力讨大少爷欢心就算了,现在连差事儿都丢了,这下好了,咱们以后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香玲愤然起身,怒道:“娘!你越说越不像话了,怂恿亲女儿爬爷们儿的床,亏你想得出来!我是去当丫鬟的,不是去当窑姐儿的1
她说完,再次转过身背对着母亲,偷偷抹着眼上的泪,“......而且,大少爷他最讨厌那种女人了,我不想让他讨厌我......”
香玲伸出手,出神的看着手腕上的一个木质手镯,那是由鸡血藤制作而成的藤镯。这是她唯一从杨家带出来的东西。
鸡血藤是一种知名的中草药材,用这类藤制成的手镯,即是藤镯。具备僻邪、减轻风湿关节痛、益气养血活血化瘀的作用,但这种药材很常见,制成的藤镯自然也不值钱,可它在香玲心中分量却是极重的——这是大少爷亲手制作的定情信物。
小时候,大少爷和她玩过家家扮演夫妻时,送给她的一个礼物,他说夫妻都会有定情信物。本来一开始送的是个翠玉镯子,却被杨参谋的姨太太发现,一口咬定是她偷了府上的东西,便命令下人将她狠狠罚了一顿。
每次杨家父子发生争执都是以杨玉成失败告终,那次也不例外,任由杨玉成如何辩解,杨参谋依旧打算重罚香玲,并且狠狠呵斥了他——为了玩过家家便把一块值钱的镯子送给下人,怎么看都是一种“败家子行为”。
再后来,杨玉成又送了香玲一个镯子,就是这个藤镯,是常用药材做的,根本不值钱,所以其他人也找不了事儿。可与众不同的是,这个藤镯是杨玉成找了个师傅,在其指导下,亲手制作的,据说他为了制作这个藤镯,手都弄伤了。
杨玉成将这个藤镯交给香玲时,神色很是庄重,他说,他想娶她,让她做他的妻子。
当时香玲直觉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为了那个梦,这个藤镯也一直珍藏到现在,可现在......梦,该醒了。
“香玲!香玲1一阵清亮的男声从屋外传来。
香玲呆愣片刻,猛然扭头,她记得这个清亮又好听的声音,是那个人的声音。
她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正是杨玉成。
香玲定定的看着他,出神了片刻,才发现杨玉成只穿着一件白衬衣,连外套都没有穿。
“呀!大少爷?大冷天的,你怎么穿的这么少?冻感冒了怎么办?”香玲连忙拿起门口衣架上的大氅,上前给杨玉成披上。刚给他批好,正在系领结时,杨玉成忽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跟我回去吧。”
香玲又是呆愣片刻,回过神后,连忙甩开杨玉成的手,轻声道:“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
“大少爷你明天就要和白小姐成亲了,我的存在只会让她心里添堵,让你们夫妻不和,耽误两家的联姻大事.....”香玲说到这里,眼中笼上一层泪雾,“.....我能理解的,我愿意让步。”
“不,香玲,听我说1杨玉成抓住香玲的肩膀,急道:“我根本没打算娶白家小姐,我想娶的人只是你1
“那位小姐我听说过的,才貌双全,优雅得体,家世又好,是最配得上少爷的人.....而我,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丫鬟。”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身份低微,我娘也是丫鬟,我还是丫鬟生的孩子呢!什么家世,什么千金,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1杨玉成的语气越发焦急。
香玲听后,眼眶开始温润,压抑着泪水,又道:“大少爷,有你这句话,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可我不能那么自私,让你为了我耽误大好前程。”
“我从来不在乎什么好前程,我只要有你陪着我就好1杨玉成说完后,发现香玲已经泣不成声了,他替香玲擦了擦眼泪,正色道:“香玲,我请你相信我,也请你等我,明天我一定会想办法退亲,等退了亲,我就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