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
“我是自梳女。”
骆文雪一愣,自梳女是民间女性文化的一种,女性把头发像已婚妇一样自行盘起,以示终生不嫁、独身终老。
“我是个杀手,婚姻对我来说是一种奢望,而且我手上沾染了太多鲜血,招惹了太多仇家,只会牵连身边的人。所以,与其奢望那种莫须有的感情,倒不如破罐子破摔,断了那个念想,也避免让某些男人招惹我。”
朱砂整理好头发,眼睛透过车窗望向远方的高山上的黑点,那是座屹立于山顶的黑色古刹,“若是我命大,有幸活到老年的话,就会去那个地方,那里有很多像我一样的自梳女,当然,也有流落在外的尼姑、弃妇,她们互相陪伴、取暖,直到寿终正寝,她死我埋,我死她埋......”她黯然的望向古刹,仿佛看的是自己的生命终点。
“所以你是为了能活到那一天,又或者说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才选择拼一把的。”
朱砂苦笑道:“人生在世,本就是一场豪赌,胜则生败则死。做我们这一行的,每日都在刀光剑影里穿梭,无时无刻不在拿性命做赌注,所以最能明白这个道理。”
朱砂这一段话下来,骆文雪颇有感触,扭头望向窗外,沉思良久。
是呀,我下山回岳城的决定,不也是在拿性命做赌注吗?成功则大仇得报,母亲沉冤昭雪,失败则一无所有,死后挫骨扬灰。
不过,同样的道理,这场赌局,自己不得不赌!不得不胜!
为了尽早履行承诺给朱砂解毒,骆文雪让陆一寒将车开到了小姨的徐记药堂,那里有药材也有医疗工具,解毒和医治也方便一些。
刚到药堂门口,骆文雪下了车,柳若芳便兴冲冲的迎了上来,可看到骆文雪身后的俊俏青年,迟疑了一会儿,笑意一下冷了下去。
柳若芳和陆老夫人是忘年交,自然也见过陆一寒的,虽说和他没什么交情,可柳若芳原先对这个品貌端正的俊俏青年印象很不错的,可现如今这个人要娶雪儿了,她竟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陆一寒上去恭敬地笑道:“徐夫人,幸会了,哦,不,现在该改口叫小姨了。”
柳若芳敷衍的应了几声,便问骆文雪:“雪儿,今天怎么跑我这儿来了?身子不舒服吗?”
骆文雪领着朱砂上前说道:“小姨,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身上有顽疾,便找我来治治,可在骆府处处不方便,便把她带到你这里来医治,不过她是女子,大庭广众的不方便,所以我想借用一下你们后院的屋子。”
柳若芳自然是答应的,扭头对徐秋燕叫道:“燕子,带你表姐去后院的卧房。”她又瞥了眼陆一寒,“我和你未来的表姐夫有话要说。”
骆文雪看了眼陆一寒,后者从容的点点头,这才跟着徐秋燕,领着朱砂去了后院,只留下柳若芳和陆一寒待在正堂。
直到走到后院,骆文雪都没见到那个叫做阿辰的少年,便开口问道:“阿辰呢?今天怎么没有看到他?”
徐秋燕耸耸肩,“不知道,刚才还在门口送客呢,可他一看见陆家的士兵来了,就跑没影了,现在还没回来。”
“陆家的士兵来过?他们来干什么?”
“啊?你不知道呀,我还以为你早就知晓了呢,前几天大帅府传出消息,在外地念书的陆二少爷失踪了,据可靠消息就在岳城境内,却硬是找不见人,陆家人急的不行,正到处找人呢,这几日陆家的士兵还挨家挨户的询问消息,早上那几个士兵就来我们家药堂问事的,可我们哪见过什么二少爷?就打发他们走了,接着过了不久,你就来了。”
骆文雪没多想,也不太关心这件事,毕竟陆二少爷是三姨太的儿子,当年就是因为三姨太和大帅偷情怀了他,陆太太才气的病倒,可以说三姨太母子是间接害死陆一寒母亲的凶手,二少爷失踪这么大的事,陆一寒都没跟她说,说明他到现在都还和三姨太母子势如水火,所以她还是明哲保身,不要和那个二少爷牵扯上的好。
“不过阿辰为什么见到士兵就跑了?”
“之前就说过,北平那边不太平,而且军阀基本上都是老丘八,不是打仗就是欺压百姓,只要看见军官的汽车驶过街道,准没好事发生,他在北平待得比我们久,见得比我们多,可能是对军官有阴影吧。”
徐秋燕说到这里,凑近骆文雪,低声道:“表姐,刚才那位大哥就是你陆家的未婚夫吧,模样真的好俊!我还以为大家族的军官都是凶神恶煞的糙汉子呢1
骆文雪浅浅一笑,“他确实和某些军官不太一样。”
徐秋燕领着她们到了卧房,还替骆文雪找了个物件齐全的药箱,可就在递给她的同时,朱砂突然脸色变得惨白,嘴巴紧抿,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骆文雪感觉不对劲,连忙支开徐秋燕,又关上了门,几乎在关上门的一瞬间,朱砂竟直接侧身跌倒在地,双手环胸紧抓着自己胳膊上的肉,脸色苍白,额间沁满细汗,嘴唇发干,浑身剧烈的颤抖,十分痛苦的样子。
“朱砂?你这是怎么了?”骆文雪急忙关上房门,然后蹲在地上检查她的身体情况,待冷静一想,急道:“是不是曼陀罗丸的药效发作了?”
朱砂难受的说不出话,只是点点头表示肯定。现在已经到了一个月期限了,按计划,她现在应该完成任务回帮会领药丸的,可现在耽误那么久,曼陀罗丸的效果竟现在就发作了。
骆文雪见状,连忙抱出从山上带下来的药箱,准备给她压制药性。
从表面症状上看,这种药效发作的表现很像毒瘾发作,身体的颤抖程度又类似于癫痫,情急之下,骆文雪将药箱里一张干净的白毛巾卷了起来,让朱砂咬着,以防她发作中不慎咬断舌头,紧接着,她掏出放置针灸的布卷,摊开后,在大大小小的银针种取出合适的几根银针,又解开朱砂的外衣,脱掉鞋子,在朱砂的上身和脚趾间的某些穴位扎了下去。
不出片刻,朱砂颤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满头大汗,里衣已经湿透,虚弱不堪,嘴里依旧咬着白毛巾,鼻子一下一下的呼着气,向骆文雪投去求助的眼神。
骆文雪叹道:“没想到这药瘾这么快就发作了,本来想着多观察几天再进行对症下药的,如今看来是等不及了,必须现在就进行紧急诊治。”
骆文雪说完,将那几根针轻轻拔了出来,然后朱砂搀扶起来,扶到了床上,褪去了她的上衣,让她趴到床上。虽然朱砂的反应没那么剧烈了,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很难受。骆文雪又拔出几根针向朱砂背后的几个穴位扎了进去,一边扎一边说:“我提前替你分析过曼陀罗丸的成分,无非就是罂粟、大麻等药物,现在看了症状,基本可以确定诊治方法了,可现在情况紧急,物资又比较短缺,来不及凑齐温和的药方了,而且现在药瘾正在发作,如果硬拖下去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现在我手上只有一味偏方,但是效果会很猛,治疗过程中会十分痛苦,但我能保证能从根本上诊治,如果你信得过我,我现在就用那副偏方治疗,若是你信不过.....”
朱砂听后,拔出嘴里的毛巾,发出沙哑的嗓音:“我信得过,只要能摆脱了这药的控制,偏方也好,尽管来吧。”
“这偏方是很猛的方子,你确定你熬得住?”
朱砂冷哼几声,道:“我在刀光剑影的阴沟里活了十年,区区痛楚算什么?不用废话了,开始治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