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寒用军大衣帮骆文雪挡着细雪,走进了那间茶馆,掀开厚重门帘的一瞬间,炉火带来的暖意扑面而来,引得陆一寒浑身一哆嗦,暖洋洋的感觉令他舒服许多。
可他往屋里一瞧,挺宽敞的屋子竟空无一人,或许是因天气寒冷无人出门,又或许是这里的生意本就不好。不过室内有炉火有餐具,桌椅板凳也干净整洁,很明显是经常有人打扫的,所以前者的可信度更高一些。
就在陆一寒抖着大衣上的积雪思索时,忽听见一阵脚步声,接着,从里屋走出一个姑娘。
姑娘穿着寻常人家的粗布衣裳,还粘着些许厨房油烟熏出的油污,应该就是杏林堂的女伙计。她见到俩人,立马笑吟吟的迎上去,带着歉意的笑道:“哎呦,欢迎光临本店,两位客人真不好意思,今天一直没什么客人上门,所以偷懒打了个盹,怠慢两位了……你们想吃啥喝啥?我这就去准备。”
正如骆文雪预料的那样,杏林堂如今的生意很不好,学徒学艺不精,没多少人过来看病抓药,反倒是药茶和膳食方面还有人捧场,所以这里也跟百膳斋一样,成了廉价的小茶馆了。
陆一寒将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说道:“先上一壶茶暖暖身子,如果有热汤的话,就赶紧来两碗吧。”
姑娘点头应道:“好,两位稍等,我这就去准备。”
她说完,转头就钻进了厨房忙活,陆一寒也找了个干净明亮的位置,和骆文雪一块坐了下来。
陆一寒正想着找什么话题和骆文雪聊,却发现她一直环顾四周,最后眼神落在厨房的姑娘身上,神色些许凝重。
陆一寒见状,也将目光往厨房投去,观察起那姑娘来。
这姑娘虽然年轻,但已不是少女,看上去有二十四五岁了,模样倒挺俏丽,身材高挑,举止也很是优雅,透露着一种成熟女子特有的韵味。不过最显眼的特征,是她长长的黑发被挽成一团盘在脑后,干净利落地梳成了发髻。
一般女子出嫁后才会将长发盘起来,莫非这姑娘已经嫁人了?也难怪,寻常人家的女子十五六岁就谈婚论嫁了,她这个年纪恐怕孩子都会出门打酱油了。
陆一寒扭头问骆文雪:“怎么了?嫌这儿不干净?还是那姑娘有问题?”
骆文雪却摇摇头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姑娘端着一个托盘,将两碗热气腾腾的药茶端了出来,因天气寒冷,白色的蒸汽肉眼可见。
“两位请慢用。”
茶汤摆上桌,骆文雪先是留意了下姑娘的手,然后低头看了一下碗里的茶汤,陆一寒原是渴坏了,端起茶碗就想喝,可见骆文雪这么警觉,便也没敢喝,静观其变,
骆文雪忽然拉住转身走的姑娘,问道:“请问姐姐贵姓?”
姑娘微笑答道:“我姓朱。”
“你是这儿的老板娘吗?”
“不是,我只是这儿的女伙计,老板和老板娘有事出门了,留我一个人看店。”
“我看你的头发盘起来了,姐姐你嫁过人?不过出门挣钱不应该是丈夫的活吗?怎么让你寒冬腊月的出门干活呀?”
“我丈夫是个农民,去世很多年了,也没来及的留个孩子,为了生计,才出来挣钱的……”
“看你手上这么多茧子,那你以前一定经常帮着丈夫干农活吧。”
“是,经常帮着干。”
“那一定很辛苦吧。”
朱姓姑娘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淡淡道:“好了,妹妹,这茶快凉了,快趁热喝吧。”
陆一寒也拽了下骆文雪的袖子,轻声道:“那些都是人家的伤心事,不要细问了,赶紧喝了,等暖和了,我们还得赶路回去。”
姑娘也点点头,“是呀,我还要忙着去收拾厨房杂物,你们先慢用吧,有事情再叫我。”
骆文雪却再次拉住转身想走的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你不是想去收拾厨房杂物,是想去处理老板和老板娘的尸体吧,而且你在茶碗里,也下毒了吧。”
陆一寒听后一愣,手像是被烫到似的将茶碗丢到地上,难以置信的盯着厨房。姑娘也是一怔,不一会儿又露出微笑,说道:“妹妹说什么呢?我刚刚不是说了老板和老板娘有事出门了吗?”
骆文雪的笑意忽变得阴冷起来,猛地抓住她的右手,凛然道:“你跟当初接我的车夫犯了同样的错误,太看轻一个女孩的能力了,你说你是农妇,可你的手上的茧子却是常年握兵器所磨成的!光从这一点就暴露你的身份了!而且,我是医者,在我面前下毒是班门弄斧#”
姑娘也面色一凛,两人僵持片刻,只听“唰”的一声,她的左手顺势从怀中掏出把小刀便向骆文雪的脖子划去。
“危险1陆一寒眼疾手快,迅速握住了她的手腕,但不知为何,忽觉得脑子一阵眩晕,力气竟比不过这个女子!他知道茶汤里有毒,所以根本没喝,可不知为何依然觉得浑身乏力,脑子眩晕。
她呵呵一笑,“这是我特制的一种毒,男人喝了只会眩晕,女人喝了便会毒发生亡,而且不止在汤水中,冒出的蒸汽和香气也具有眩晕效果,男性闻了后便会发作。我本来想让她死的痛快些,可她竟然看出有毒,没有喝……既然如此,就莫怪我心狠了。”
陆一寒的力气现在很虚弱,实在抵不住朱姓姑娘充满杀意的匕首,仅仅是牵制了她一会儿,然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骆文雪从头发上拔下一根发簪,干净利落的刺入朱姑娘的手腕处的某个穴位,后者突觉得手腕一阵酸麻,手指不自觉一松,小刀也掉落了下来,就在这时,骆文雪急忙地接住匕首,冲着朱姑娘的喉部猛地划去。
朱姑娘见状,又猛地展臂后退,直接跃到了门口处。可见这人有很好的功夫,她翩翩然落在地上,做好作战姿势,阴冷的瞪着骆文雪。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不费余力,很显然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是个身手不凡的武功高手,与之前的形象判若两人,现在的她不像是柔柔弱弱的平民女子,倒像是名久经沙场的冷血战士。
骆文雪脸上依旧平静如水,没一丝恐惧,对她淡淡问道;“说说吧,你究竟是谁?你又是谁派来的?”
朱姑娘没有说话,见短刀被夺走,又打算用另一种武器,只见她抬起双手似有举动,陆一寒见状连忙掏出手枪想射杀她,不曾想,又是“唰”的一声,朱姑娘的袖中射出一枚枚短箭,正中手枪枪身,陆一寒本就空乏无力,而这短箭又很是迅猛,直接将手枪打落掉的老远。随后,她又向两人连射几发。
“不好……”陆一寒暗叫不妙,将骆文雪扑倒在地,只听“噼啪”一声,实木桌被那几发短箭射中,不一会儿便裂开来了。看来这小小的袖箭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好对付。
骆文雪没想到这朱姑娘竟然还藏有这种武器,她向那人的手臂处望去,发现她手臂上戴着两套构造奇怪的银质护腕,那两条锁链正是从那套护腕里射出的。先前其实就看到了,原本以为是山下人的某种饰品,不成想竟是她藏匿的袖箭!
这时,骆文雪发现朱姑娘身后的桌子上正是一个酒坛,她灵机一动,捡起墙角的一个巴掌大的碎砖块向她抛去。这种程度的“攻击”朱姑娘自然不放在眼里,身子一偏便躲开了,石块径直砸到身后的酒坛上,只听“噼啪”一声,酒坛掉在地上,当即被砸碎,酒水流的满地,酒香四溢。
“竟弄些多余的事1朱姑娘不屑道,地上的碎瓷片被她踩上一脚,“困兽之斗罢了。”
“是么?”骆文雪不惧反笑,她揣摩下时间,药效也该发作了,随即缓缓说道,“你要不要试试再发一次袖箭?”
“这可是你自找的!那我就成全你1朱姑娘打算给骆文雪致命一击,却发现自己的双臂已经完全僵住了,无法再移动。她想后退一步准备逃走,发现腿竟然一下子失去了力量。不一会儿,全身都变得麻木起来,软绵绵的跪倒在地上,只有脖子和头还能勉强动一下。“你做了什么?!难道你也下毒了1
“我当然不会下毒,只是恰好,我刚刚在你手臂血管上扎的发簪带有特殊的草药,原本无毒无害,甚至活血化瘀。但如果刺伤皮肤,期间还摄入酒精或者剧烈运动的话,那就会变成造成麻药的效果,会导致身体麻木,无法动弹。这也是我提前准备,毕竟师父教过我,出门在外,得小心谨慎才行。”骆文雪靠近她,溅起刚才的小刀对准她以示威胁,防止她再有其他动作。
“我什么时候摄入酒精了,我仅仅是闻到酒香罢了1
“陆大少爷也没喝茶汤,仅仅闻了闻香气罢了,不也一样中毒了吗。”
“这…..”朱姑娘语塞,叹气道: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