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已查明福妃案始末,皇后上官氏指使宫女黄小柔杀害福妃,构陷太子,经朕百般责问,上官氏对其罪行供认不讳,皇后失序,德不配位,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春宫。”
长春宫就是冷宫,殿内殿外,一片死寂。上至一品三公,下至殿外群臣,但凡听到诏书内容的,全都懵了。
一片静默中,有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正是魏渊所发出的,他脸色沉静,无比坚定的注视着元景帝。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元景帝眯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出列的一袭魏渊,他两鬓斑白,双眸中沉淀出岁月洗涤出的沧桑,直勾勾的与元景帝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同时出列,也不赞同元景帝的旨意,大声喊道。
“陛下,福妃案未经三司审理,不可轻易定论。”
元景帝脸色阴沉,目光冰冷,注视着三位大臣,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是朕的家事。”
新任礼部尚书乃是魏渊的人,见此也抢身而出,作揖大声道。
“陛下,废后同样是国家大事,不可草率!”
虽然诏书上说,皇后已经认罪。但废后事关重大,大臣们不知情况的前提下,是不会同意元景帝废后的。
许子圣眼睛扫了一眼对视的元景帝和魏渊,心中有着八卦之火燃烧,他可是记得魏渊和皇后之间有着不一般的关系,早就想要了解一下,只是此事隐秘,似乎无人知晓,这才作罢。
今日见到魏渊如此激动,冒着顶撞元景帝的风险,也要反对废后,显然是和皇后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痛失良鸡的宦官和被皇帝冷落的皇后,好激动的感觉。
“陛下,天子无私事!”
“福妃案应该交由三司审核,再做定夺,陛下想要废后,不可一言而决!”
许子圣在元景帝想要吃人的目光注视下,浑然不惧的说道,满是坚持和强硬,不肯退让一步。
“可!”
元景帝收回目光,沉吟了片刻,看着满朝文武沸沸扬扬,也不好乾坤独断,只能无奈同意了这个建议。
元景帝要废后,三司和诸公不同意,这是许子圣和朝堂诸位大臣第一次达成共识。
满朝文武反对废后的原因只有三点,一是废后事关重大,得走流程,不可轻率。二是他们厌恶这种突如其来的事端,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对朝堂的掌控不够。三是他们需要时间去盘算废后之后的事宜。
至于许子圣就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了,他是因为知晓福妃案的真相,幕后黑手不是皇后,而是陈贵妃自导自演,不惜拿自己的儿子太子做局,栽赃陷害皇后,所以他不能允许废后。
次日,元景帝又召开了朝会,文武百官在朦胧的天色中,井然有序的进入午门,一部分停留在金銮殿外的广场,一部分站在金銮殿外的汉白玉台阶。只有极小的一部分进入大殿,这部分人,才是真正的掌控朝堂的权贵之人,是主宰大奉国运的存在。
群臣入殿后,元景帝晚了一刻钟才从殿后走出来,坐在属于他的龙椅上。君臣正常奏对之后,刑部尚书出列,朗声道。
“陛下,三法司已经核实完毕,皇后确为福妃案的主谋。
“上官氏德不配位,谋害后妃,构陷太子,请陛下严惩。”
大理寺卿当即上前附议,显然他们没有查出什么东西来,被陈贵妃的布局蒙骗,都是些酒囊饭袋,没有一点用处。
殿内,文臣武将以及部分勋贵纷纷附议,声浪连成一片。这意味着,他们昨天已经商议妥当,废后不比废太子,那是事关国本的大事。
废后只是皇帝的家事,只要有理有据,证明皇后确实失德,而不是皇帝喜新厌旧,那么群臣们没理由,也没必要拦着。
废后唯一关系的就是四皇子的身份问题,要知道四皇子是元景帝唯一的嫡子,很多人把宝压在他身上的。那部分没有附议的,就是四皇子一党。
不等元景帝表态,魏渊出列了,殿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陛下,福妃案另有隐情,皇后并非主谋,真正的主谋是黄小柔,她害死了福妃,又诓骗太子至清风殿,伪造出这桩案子。”
魏渊刚说完,职业喷子给事中就跳出来了,大声反驳着这位大宦官的观点。
“一派胡言,区区一个宫女能做出这等惊天大案?再说,那黄小柔为何要构陷太子。魏渊,你把陛下当什么了,把庙堂诸公当什么了?请陛下斩了此獠!”
许子圣已经见怪不怪了,每次朝会都会开启砍一刀活动,群臣纷纷附和,对着魏渊砍出了自己的一刀,一时间金銮殿内嘈杂无比,如同菜市场一般。
老太监手握鞭子,奋力一抽,发出啪一声脆响,他大声呵斥,维持着秩序。
“肃静!”
殿内的大臣都是权贵中的权贵,哪里会理会一个老太监的呵斥,依旧对着魏渊口诛笔伐,恨不得立刻砍死魏渊。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冷笑的看着魏渊,众官员同样看着魏渊,有冷笑有嘲讽,也有不解和无奈,后者多为四皇子一党。
许子圣看场面如此混乱,闹得太不像话了,跨出一步,走到了给事中的面前,举起右手就是一个大逼斗,啪的一声,给事中就像是一个柔弱的姑娘,遭到了十几位大汉的凌辱一般,一脸娇弱的捂着红肿的脸庞,惊恐的看着许子圣。
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诧异的目光凝聚在了许子圣的身上,这家伙又打人了,真是越来越跋扈了。
“斩斩斩!你就会说这些,老实安静的听魏大人说完,你再反驳也不迟,如果再敢毫无缘由的攻讦同僚,我还大耳光扇你!”
许子圣对着给事中就是一顿呵斥,唾沫星子喷了给事中一脸,将他彻底训斥懵了。
魏渊这才有机会开口,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
“昨日,主办福妃案的铜锣许七安查出黄小柔曾怀过身孕!”
话没说完,殿内又响起了哗然,宫女黄小柔怀过身孕?!
宫里除了侍卫,真正能让女人怀孕的只有元景帝。侍卫当然不可能,能值守后宫的都是对皇室忠心耿耿,千挑百选的精锐,而且往往都是几人一队,相互监督,不存在与宫女偷情的可能性。
一时间,庙堂诸公们看向元景帝的眼神里带着探究和八卦,谁不知道元景帝修道多年,早就不碰女色了,这里面的真相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了。
元景帝面皮轻轻抽了一下,冷冰冰的看着故意停顿不说的魏渊,威严的命令道。
“魏渊,说下去!”
“经过追查后发现,致使黄小柔失身怀孕者,为当朝国舅上官鸣!”
在魏渊的讲述的真相中,宫女黄小柔遭国舅爷凌辱,不幸怀孕,事后偷偷流产,于是她怀恨在心,隐忍多年,终于酝酿出了一个阴谋。借着福妃贴身宫女的便利,她悄悄破坏瞭望台的护栏,趁着福妃醉酒之际,诓骗太子至清风殿,布下了十几年来,后宫最骇人听闻的局。
国舅听说了福妃案后,发现黄小柔牵连起来,生怕自己的禽兽之行暴露,就求到了凤栖宫。皇后这才知道国舅竟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念及血肉之情,含泪为国舅承担下了罪过。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国舅已经认罪。陛下随时可以提审。”
魏渊所言有所隐瞒,并没有牵扯到陈贵妃,显然是为元景帝留了颜面,元景帝也心知肚明,福妃案涉及太子,皇后,陈贵妃,国舅,牵扯太多,不可对外公布。
“请陛下定夺。”
魏渊的折子早在昨日便递交到宫里,通常朝会议事,折子都会提前一天递进宫中,所以国舅的认罪书,元景帝早就已经看过,今日朝会议事,元景帝如果想结束福妃案,此时便能盖棺论定,若不想,就会责令再查。
元景帝沉吟了片刻,扫了魏渊一眼,这才开口道。
“上官鸣秽乱后宫,判斩立决!皇后知情不报,与其同罪,但其念及血脉之情,情有可原,责令皇后闭门思过三月。”
群臣不知内情,以为此事到此结束了。但是元景帝稍稍顿了顿,继续说道。
“太子醉酒闯清风殿,不知检点,责令闭门思过半年。陈贵妃怂恿太子醉酒,以致酿成大祸,降为陈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