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平五年冬，大周与北燕的战争终于落下帷幕，皇帝班师回朝。</p>

庄绾被安排在了龙撵上，皇帝受了伤，他不许太医医治，只让庄绾包扎，庄绾本是不愿，但皇帝说。</p>

“绾绾，你再陪我这一程，等入了京，我就放你回去”</p>

庄绾没拒绝，一来皇帝不像在骗她，二来，曲佑天的情绪很低迷，且他身上也全是伤，需要坐马车，霍时玄看着他好一些，路上也能安慰安慰。</p>

而且，她确实还有些话同他说......</p>

因着皇帝有伤，大队人马走的很慢，皇帝的伤在胸口，伤口已经开始结疤了，庄绾只需给他换药就行。</p>

这一路，皇帝昏睡的时间比较多，两人交谈很少，庄绾多是抱着儿子逗儿子，柏安待久了便要找爹爹，在爹爹身边待久了又要找娘亲，所以每次车队停下的时候，阿戒在外面负责接送孩子。</p>

走至一半路程的时候，皇帝的精神已经好了大半，这一日，柏安去了霍时玄的马车，龙撵上只有庄绾和皇帝两人。</p>

头上是明黄锦缎的罩顶，脚下是厚厚的加绒毯子，皇帝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锦被，旁边的黄铜九龙鼎炉里烧着炭火，所以他是不冷的。</p>

遂，到了换药的时候，庄绾抬手掀开锦被，直接解开他直裰的系带，又扯开中衣襟，拆棉布，动作一气呵成。</p>

她如今作为一个医者给他换药，心无杂念，面上是一片平静，看见他胸口狰狞遍布的伤疤，也无动于衷，她已经习惯了。</p>

霍时玄来边境这么久，也是一身的伤疤，触目惊心，纵横交错，他似乎还很得意，说男人身上有疤，是英雄的印记。</p>

想起霍时玄，庄绾的神色柔和了不少，皇帝自清醒后，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见她眉眼间的温色，忍不住伸手朝她脸上摸去，庄绾察觉后，立刻往后偏了偏身子。</p>

皇帝的动作僵在半空，他苦笑，“我只是想摸摸你的脸，如今已经如此难”</p>

庄绾握紧掌心的疮药，“皇上，你......”</p>

“我的身体如何？”</p>

皇帝打断她的话，目光温和的看着她，听到这个问题，庄绾坐直身子，认真的看着他。</p>

“旧伤未愈，新伤不断，皇上，您的身子耗损的太厉害，以后得仔细养着了”</p>

她过来便是想同他说这些话，这场仗下来，他经常受伤，伤没好便又冲上战场，伤了元气，必须得好好休养了，她已经跟太医说过了，回宫后，太医会用些温补的方子给他养。</p>

她觉得皇帝这几年太拼命了，无论朝政还是战事，他都是拼了命在做的，虽说他们对这样的皇帝乐见其成，但也希望他好好活着，毕竟大周经不起折腾，需要他这样的皇帝。</p>

庄绾提醒他，又多嘴嘱咐几句，说话的时候顺便给他上了疮药，又缠上了棉布，皇帝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没接她这话，只是等她说完，突然抓住她要收回的手。</p>

庄绾挣扎的时候，听他问，“绾绾，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p>

低低的嗓音染满悲恸，庄绾抿唇，不再挣扎，任由他握着手，直直望进他的眼睛里。</p>

“不能”</p>

“为什么不能？”</p>

“不能就是不能，没有为什么”</p>

有风吹过，珠帘清脆，破碎如皇帝断裂的呼吸声，庄绾漠视他的痛意，轻声道：“我爱上霍时玄了，比当年爱你的时候，还要爱”</p>

比当年爱你的时候，还要爱......</p>

这句话对皇帝而言，可谓诛心，他惨白着脸色，握着她手的力道微微收紧，艰涩道：</p>

“就......就这么爱他？”</p>

庄绾点头，“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但是，我很崇拜他，有他在身边我会很安心，我会觉得以后的日子都是好的，会觉得，日子总是有盼头的，便是遇到了困难，也不用怕，有他在，我什么都不用怕”</p>

她说着话，已经顺势跪下去，皇帝知道她想做什么，没拉她起来，只是用力握紧她的手，死死的盯着她。</p>

庄绾祈求道：“皇上，你说过，等到了京都就放了我，我求你了，你骗我很多次了，这次别再骗我了好不好，人生短短几十年，我没有多少个二十年可以挥霍，你放过我好不好，你把我困在宫里，我真的会死的，你若是爱我，就放我走，好不好？”</p>

他手中的力气极大，庄绾觉得骨头要碎了，却没挣扎，皇帝双目赤红的盯着她，问她。</p>

“手疼吗？绾绾，我心里比这疼百倍，千倍，万倍，你这每一句话，都比敌人的长矛刺入血肉还疼，我这满身的伤，都不及你一句‘爱他’更痛！”</p>

他说完，握着她的手突然一个用力，庄绾猝不及防的被他扯到怀里，还没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吻已经落下，她惊恐，疯狂的挣扎起来，皇帝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p>

“唔”</p>

庄绾痛的呻吟一声，却是皇帝用牙齿咬破了她的嘴唇，血腥味萦绕在鼻息间，在他将她唇上的血裹含进嘴里疯狂扫荡时，庄绾再顾不上什么，手滑至他胸口的伤，用力一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