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辱说“让我把尾事处理一下行么?你们先坐坐,不会很久。”
有寂司的人插了插兜,没发言。
耿辱蹲下来收拾了行李,捡出一些小零嘴,这些天乱七八糟买的,拿个塑料袋装好,他又把旅游指南放进去。想到王糯柔好像没机票回去,把自己手机也丢下了。
提着袋子,他下了层楼,走到王大小姐房门,挂门把上,希望王大小姐明天起床能看到。
房间里两人只是注视他进出,没有管多余的事,交叉手。见他收拾完,一个人说“规矩。”
“嗯,”耿辱把围巾取下来,拨下衣领,另一个人拿着环带走过去,绑上去的时候犹豫一下,“要不还是手上吧。”
耿辱说“没关系,反正也看不到,扣脖子上才控得住我。”
黑色闪着光点的环带扣上他把高领翻回去,穿上大衣,戴围巾,“走吧。”
三个人心照不宣地缄了语,下楼,耿辱并不是一身轻松,反而,露出些沉寂的脸色。两个有寂司的人被交代过不要和他过多交谈。行李几乎没有,坐上车,蒙上眼。
耿辱面前一片黑暗。
进了隧道,呜呜的轰鸣声和光感的消失,使他自觉往黑暗更深处堕去。
他第一次去有寂司的时候,个子刚拔高,毛还没长齐的年纪。见到那个人——司徒辅,也不过十来岁,已初现成熟。他没比那个人小多少,族内的人几乎都短命。三十岁,四十岁,这种历史造就的习性到了文明开化的现代,在他们身上仍有延续。
族内乱,几次大大小小的纷争后就一衰再衰,历经几代,尺轴谋权篡位后大刀阔斧改革,大搞“议会制”和“文艺复兴”,并全力控制有寂司转变为现代机构体系。人一死,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框架迅速被几个世家大族占据,迅速演变为披着议会皮的寡头政治,族内发展一路停滞。
因此,作为世代内族机关的有寂司一度被取消,十年前才重新恢复,由司徒辅全程掌管,负责管理族内的纷争事物。一年前恢复的家主制,二代持家主上位后,有寂司彻底成为权力中心,声势越来越大,控制了几乎好几个市的脉络,世家大族旧系元老叫苦不迭。
不得不承认,司徒辅的做法是有效的,想要推进文明演进只有这么一条路。在族内光有枪杆子没用,这里讲究出身,外围人物只能沦落为辅佐者,控制一个新家主,名正言顺的总揽全族大事权。
仅仅十年发展,有寂司有了人气活息,渐渐欣欣向荣。
他摘下眼罩,睁眼,猛烈的阳光灌进他的眼眸,印象里一个略微荒凉清冷的小部门,如今也包着市局的外皮,为沐浴在阳光下,往地下不断延伸,条条有序,落落大方……坐落在各机关中的耀眼一角。
这边的气候不冷,耿辱脱剩一件短袖,结构还是那些结构,翻新过一遍。耿辱进门时看到隐秘的「有祭司」檀木牌被用水笔笔直的划去,底下接着另一块木牌清晰地写着「地下部」。
耿辱笑笑见着一排小字「diiabu」,“怎么还有拼音啊。”
接他的人也哭笑不得“新家主搞的,说要改名,辅队也没管他。”
耿辱欣慰一下“这字挺好看。”
提着自己行李进入,内部装修很好,光线充足,经过的一个部门里,几个人趁着休息时间聊天谈笑。他没见到熟面孔。事实上他是第三届,那时候面孔勉强够一只手,走一个死一个升职一个,他想见一面都难。
刑远林抱着文件走过,这刚转正的,也只够格做做这些事情,他黑发被风轻吹,面色冷白,望见耿辱打了个招呼“前辈好。”
耿辱点点头,他回笼的消息姚陶那一支已经全部知道,部门里除了小支大节,大多都知道了。他被引着到住处,一小单间,两厅一室还带沙发,大落地窗,估计是他这七八年来做过最亮敞洁净的房子。
“谢谢啊。”他朝引路者道谢。
放好行李,耿辱短袖袖口下落,阳光洒到他小臂上,一阵柔和的金黄。掏出套衣服洗澡,热水器一开,差点没把它烫掉层皮,他调温度近四五分钟,再暖和的天气在冬天下也加层buff,耿辱后背着凉。
他刚打了个喷嚏,从浴室而出,身上雾气蒸腾,姚陶就来敲门了。
“师兄,回来了?”
耿辱坐沙发上,喊道“你别这么喊,我害怕,门没锁你自己进。”
姚陶笑笑,双手翘起靠门上“怎么还能折煞你啊?”
耿辱身上一件古老的“五文鱼”,肩膀的骨形凹凸得一清二楚。他拿了绣朵小花的粉色毛巾擦头发,皮骨软地哀嚎了句“姚队,饶了我吧,你年纪大我快一只手,位置也比我高好几阶,权力比我大一把,我怕折寿啊。诶这小毛巾挺漂亮的。”
姚陶看一眼“小家主批量送的,一人一条还有存量,有绿、有蓝、有黄的,你还要吗?”
耿辱的手慢下来,目光转到别处,又抹头发。
“等会儿你去做个体检,下午有必要就去逛逛,负二层不能去,饭堂在南面,跟市局大队的混用。”姚陶说。
耿辱嗯嗯一声。
姚陶关上门,耿辱看到这个光鲜亮丽的房间里,一个摄像头都没有。
他跑不跑都一样,能用武力解决的琐碎事情,辅队极少用脑力。嗅了一口沙发上的抱枕,有股淡淡的蜜橘香,他起身看四周,看白墙,他对此地究竟是什么感情?他以为平淡,内心却不禁勾起一些温情。
趿着拖鞋走出门,办公区忙碌又热闹,命案和财务报告被一起堆在杂物处,大家都见怪不怪,几个小妹妹在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