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雨帘,屋内能够听到哭声。
他加速迈去,推门进入,一切声音消失,后背变凉。
徐春花靠在门口,头微倾歪,看着他。
“欢迎,”两个字传入他的耳朵,那语调轻柔得似乎虚幻无比。
“多谢招待,”耿辱随意地回了句,目视前方,眼前的屋内点缀着桌椅、木床、花瓶,有微黄柔和的灯光,是间木屋,张晓琳不见其影。
“找她吗?”徐春花轻声问,“她不在了。”
耿辱往前小走两步,没有回头,“那去哪儿了?”
身后的许春花不说话起来,他只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丝丝勾动着他的心弦,如羽毛飞扬轻落地般的感觉。
“这是你造的吗?”耿辱问,“把我比作同类,真的太抬举我了。”
除了能蛊人心神的幻境,耿辱还没见有隔音效果这么好的木屋,能将雨声完全隔离。
“不是,这是你造的,”徐春花回应,她的白裙在门外风雨里被吹得泥泞,一道惊雷如游龙在她身后的天空闪过,“你会迷失在这里的。”
屋外风雨雷电,昏山僻林,徐春花赤足走在山上,那才是她的幻境,而这间所谓的木屋,按她的说法,是耿辱误闯幻镜后形成的自我世界。
他皱皱眉,这实在不像是他的装修风格。
“那怎么出去,”耿辱故作不耐烦,语调突然高了起来。
“出不去了,你会迷失在这里的,你很快就会死的了,没有食物,没有衣物,”徐春花的声音犹如在讲睡前故事那样柔和,“请安静下来等待吧,你不会痛苦的。”
“你太邪门了,”耿辱评价的一句,他往屋内更深走去,这木屋怎么看都像是真材实料搭建的,花瓶上插着朵粉色的小花,开得正盛繁灿烂,“真的不会痛苦吗?货不对板怎么办?我很小气的。”
“不会的,如果你真心不想死的话,这个叫‘温柔乡’。”徐春花扶着门槛,指尖磨着木屑,她垂垂眉,细声阐述。
“谁取的?真好听。”耿辱回问。
徐春花沉默了一下,她往前迈两步,裙尾摆动,贴近他,从后面抱住,脸靠在他的后背上。耿辱感觉一双白皙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腰,听到一声
“我送你回去吧。”
耳边,滂沱雨声,奔流灌涌。
他独自一人坐在山间,浑身湿透。
他在震到几乎快失聪的耳腔里,隐约摸索出一丝哭声,逐渐放大,像低压的广播,在风雨中一颤一颤。
耿辱爬起,感觉到血水浸过肩头,伤口开裂了,他感觉颈脖处也在流血,纱布又湿又冷,他不顾及那么多,回忆起木屋里花瓶的方位。
小粉花,他大爷的小粉花,那他妈不就是张晓琳被单上的艳色大红花吗?
他泥水扑腾地奔跑,抬眼看到被捆绑在树头的张晓琳。她脸上血泪混杂,气息已经微弱,耿辱连忙过去帮她松绑,一边忙别说“小姑娘,别哭了,再哭气都没了,这不有个帅的顶天立地的叔叔来救你了吗。快多夸我几句好吧,想好给我写什么情书内容没看?电视剧吗?醒着啊,别睡,再睡打你巴掌啊。”
他抱住张晓琳,以一个肯定会被骂流氓的姿势,紧紧抱住她,这小姑娘手脚冰凉,身体已经失温。耿辱没别好希望的,如果可以保住这小姑娘的周全,他可以下半辈子都不碰女人,□□断了也没关系。
激烈的雨声里,远处传来隐约的犬吠,越来越明显,为了保全自己的□□,耿辱立马不求天求地,从神论者一秒转为狂热的个人主义崇拜者。姚陶啊,你快点来吧,姚陶啊,救救我□□吧。
十分钟后,他们被找到了。
张晓琳立马被裹上毯子,耿辱也没好到哪儿去,这些天又刀伤又淋雨的,饭也没吃多少,元气大伤,他想着自己一顿六个面饼也回不去以前的体魄。
刑远林赶上来,广东人怕冷得要紧,在西南天天穿外套,他立马脱下给钱前辈披上。姚陶查看四周,找不到一点徐春花的痕迹。
“你见到她了吗?”
耿辱点颔,动作有些僵硬,但比言语好明白,他感觉自己牙根有些颤,“太邪门了,她蛊我,我中招了。”
“小木屋,她骗我那是我自己的幻境,这小姑娘会慑人心神,幸亏我经验够多,不行,我快忘了,你快开场。屋里头有个花瓶,里面插了枝花和张晓琳在□□窝点的那张被单花纹一模一样,估计能以痛苦化型,我脖子快断了,感觉气管都漏空了,你先帮我叫个120行吗?”
“救护车已经进来了,在山脚。”后知后觉的刑远林说,他打算转脚下山叫医护。
耿辱叫停“留下来听,你找和姚陶是一伙的吧,别装了。”
姚陶怎么会把一件涉及的案子交给一个刚提拔为刑警的外调小青年,刑远林早在有寂司实习,三个月快到,即将转正,刑远林没想到耿前辈居然看出来了。
“姚陶,这个案子最好不要往下了,我是不管的了,对付那小姑娘九条命都搭不完,别跟我扯什么要用魔法打败魔法的,再来多几回我可没鸡|巴没头了,有□□没头也不行。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一切未知都能变已知,变不了的就忘了,姚陶,我已经忘了。”
耿辱站起来走了两步,这位伟大的无神论者战士在抛弃记忆与饥寒之后,感人地走出第三步。
却在抬腿的那瞬间,迈不过名为疾病的高坎,心脏一紧,收拢成一条直线,怦然脸朝地摔下去了。
他身上背负的定时炸弹,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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