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两人终于走到了婴儿塔前。</p>

远看时婴儿塔就已经很高了，近看更是能感觉到这座塔的巨大。</p>

它最开始只有三层，上面三层半都是后来加固的。</p>

靠近这里，就能闻到一股异常刺鼻的恶臭，还有油脂烧焦又烂掉的气味。</p>

这里黑色虫子的含量更高了，将婴儿塔包裹了一层又一层。</p>

对着空气伸手一抓，手里可能就有成千上万只。</p>

堪称密集恐惧症的地狱。</p>

那条很陡的土坡被无数趟脚印压得很实，脚感和田坎一样。</p>

他们没有带任何照明的工具，江霁只能走近点观察。</p>

没有燃烧的时候，塔身的温度冷却下来，感受不到半点滚烫的余温。</p>

江霁伸手刨开上面的一层厚厚的虫子，它们就像是覆盖在抽油烟机上的浑浊油污，又像黑板上的需要被擦掉才能重新使用的一层粉灰，从她的指缝扑簌簌地掉下去。</p>

擦掉一大片，终于看到塔身上的“女婴尸”三个字。</p>

堂而皇之的存在在那里。</p>

楚修宁望着那条直直延伸到窗口的土坡，兴致盎然地邀请她：“上去看看？”</p>

江霁看了他一眼，沿着土坡往上走。</p>

这条路并不好走，很滑，也很高，两侧还没有扶手。</p>

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但也阻挡不了那些铁了心的人。</p>

江霁一开始走得很慢，要小心自己别踩空滑下去，对每个落脚点都不确定，空气里也好像有一层无形的阻力。</p>

走到后半段时，她已经熟悉了这条土坡，速度也快了不少，刚才感觉到的阻力也好像消失了。</p>

江霁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那名弃婴人，挎着个竹编的篮子，篮子里放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p>

婴儿安静无声地睡着，对这个世界全身心信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遭遇什么。</p>

“你现在可以下来。”身后的声音说。</p>

江霁充耳不闻，自顾自往上走。</p>

忽然，塔身上的那些虫子跟上了她。</p>

江霁终于走到了那个黑洞洞的小窗前。</p>

窗口开得很小，成人掉不进去，只有婴儿能穿过。</p>

那股浑浊的臭味刺激得她胃里翻江倒海。</p>

江霁回头看了一眼下面。</p>

塔下的楚修宁看见一张苍白漠然的脸，那幽深的黑眸仿佛能贯穿任何人的内心，他微皱了下眉。</p>

江霁踮起脚从小窗里望进去。</p>

她看见——</p>

死寂，一片汪洋的死寂。</p>

塔底下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小小细碎的婴儿残骸，焦黑得融成一团的不明物质，黑的白的黄的骨头，巴掌大还没有合拢的残缺颅骨。</p>

要知道就算是在火葬场的高温焚化炉里火化，最后都还有纳骨的环节，九百多摄氏度的高温燃烧也无法把坚硬的骨头烧化，会掺杂着的一些块状的骨头，需要人工敲击碾碎成粉末，更别说乡村里这些简陋的焚烧塔。</p>

六层半的塔，已经铺到了第四层，骸骨一层盖过一层。</p>

三天一焚烧，不分昼夜，无论寒暑，烧了一年又一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