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国家靠海而生，一眼望去皆是黑顶白墙的低矮房屋，路上的石板下铺满了粗粝的沙石，塞满了破碎的贝壳，时常看到小孩趴地上，从干瘪贝壳里掏出发黑的壳肉塞嘴里，咧出一口烂糟牙。</p>

据安讲述，这片海域叫做风暴海。</p>

空气里没有海风咸咸的气息，持续不断飘来腥臊的恶臭，像是大型动物腐烂搁浅。</p>

海水不是蔚蓝通透的颜色，如无边的浓墨。</p>

海面上狂风肆虐，闪电掣动，高高抛起的黑浪里偶尔能看到船只残骸和惊恐灰白的人脸，但仔细看过去，又什么也没有。</p>

乌黑的海水朝沙滩上涌来时，这片海域就像是活了过来，感觉人都要被卷下去似的。</p>

安看起来很怕这片海域，一直躲得远远地不敢靠近。看见江霁往海边走去，吓得伸手扯了扯江霁的裙子，“姐姐，我们走吧……别在海边逗留了。”</p>

“海上有什么吗？”江霁打听。</p>

“这片风暴海的远海经常被发现有人鱼出没的痕迹，”安的脸上划过一丝畏惧，“许多出海的船只都没再回来，那些从风暴海上回来的水手，很多都听到过深海里传来的美妙歌声，见到了礁石群里出现了人身鱼尾的婀娜身影。她们不断诱惑着渔船在海上迷失方向，撕咬吞咽着那些遭遇海难的人类肢体，她们布满倒刺的鱼尾拍打海浪，制造出了城堡那么高的海浪……”</p>

“之前杰罗姆的哥哥和父亲带回来了两具人鱼的尸体，高价卖给了城里的贵族，现在邻国王子也在筹备船队来找寻人鱼，说是要带回去制成标本。”</p>

“而且自那以后镇上的居民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听说最近在近海也有人看到了人鱼的踪迹，那些凶残的人鱼已经在向小镇靠近……”</p>

“若是等到她们能上岸觅食……”</p>

安虽然污染程度较轻，但情绪波动较大的时候，面部的扭曲就会更明显。</p>

不能让安的污染加重。</p>

江霁正准备转身，余光就注意到，被浪潮裹挟着抛高的一截人腿，被某个忽然从海里跃起来的东西咬住，那东西转过头来和沙滩上的她们对视，裂开的嘴里布满了锯齿形的尖牙。</p>

“嘶——！”</p>

她用力把安正要转过来的脸掰过去。</p>

一个好姐姐，不该让妹妹产生心理阴影。</p>

沙滩上布满了死鱼烂虾，沿着小道步入小镇。</p>

镇上的人以渔为生，白天的人不多。</p>

沿路的居民和行人的面部呈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扭曲，走动的时候自体内发出生锈的咔咔声。</p>

那些人不约而同地朝她们看过来，残月映照着他们脸上微妙的笑容。</p>

“公爵…夫人……”</p>

“公…爵…夫人……”</p>

细若蚊呐的声音越来越清晰。</p>

【规则第二十条：你是最尊贵的公爵夫人，平民不配得到你的回应。】</p>

江霁捕捉到了不属于镇上居民的声音。</p>

尖细的，恶意的，混杂在其中。</p>

如果是普通人，很容易在这里中招。</p>

好在这些居民只是远远含混地喊着，江霁没有理会，直接拉着安目不斜视路过。</p>

入眼是阶梯式的广场，正中央立着残破的天使雕塑，周围环绕着干涸的喷泉。</p>

天使浑身雪白，没有眼球，手里抱着一把竖琴，巨大的翅膀上布满了人类眼球。</p>

江霁总感觉她被这个雕像盯上了，哪怕是走到这座天使雕像的身后，窥视感也如影随形。</p>

喷泉池里没有水，层层叠叠地堆满了骨头，看上去来自各种动物，只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掺杂着其他骨头，江霁凑近去看，这些白骨上都是细细的齿痕，啃得很干净。</p>

许多平民正在广场上无声地跳舞。</p>

她们的面容出现了轻微扭曲，脚已经跳出了血，地上的影子里无数触手在乱舞。</p>

旁边就是一座破败的教堂。</p>

【规则第十九条：音乐广场上听不见音乐，喷泉池里也没有水。】</p>

她确实没有听到音乐。</p>

江霁问道：“安，家里人什么时候回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