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三。
离正月十五仅剩两日。
高远侯一行,经过十数日的长途跋涉,终于到了京城左近。
从云州到京城,数千里的路程,走了十二天。
用一般行军速度,这就算“兵行神速”了,如果是公车入京的举子,这点时间还不够走一半的。但对于一只诸侯觐见的队伍,领头是剑侠,连小卒也是出色的侠客,这种速度就太慢、太慢了。
尤其是高远侯用五天行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剩下的三分之一,走了八天。
这当然是她故意的。
和那些诸侯一样,她也是判断了京城的浑水不好趟,打算晚一些进京。不同的是,她早就得到了危色的报信,早五六得到消息,不至于走到京城附近才知道,因此不必显眼的在京外扎营,只需慢慢往前走就是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处不同。
就是危色带来的是“太后误杀皇帝”的准确消息。
听到消息之后,高远侯的心情一直不好。正如汤昭第一次看到误杀的情景,想到了“时间”之祸,所以急匆匆的请问高远侯一般,高远侯也注意到了这个“顺序颠倒”之事,只是她不用去问人,也无人可问,她得自己想明白。
高远侯足足在帐中呆了一整日,出来的时候神色如常,谁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她没有叫任何人进去商量,也没人可以叫。她可以商量的人要么派了出去,要么留在云州。可以说虽然身边还有一百多人的随行者,但她并没有臂膀,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所以,转过天来,高远侯先叫过来的人居然是危色,
“你转回京去。把信交给汤昭。”高远侯和危色当然没什么好聊的,无非是跟汤昭传信而已,“有难处?”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高远侯认真的看向危色。
这不是疑问,而是确认。
危色没想到她能看出自己心里的为难,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他是没有表情的。就算是汤昭,也要他主动做出神态表情汤昭才能确认他的情绪,不然他就是全封闭的,但高远侯却能看出他的心思,这不由让他心中一动。
他先接过高远侯的信,低头平静回答道,“不是小人推诿,只是先生叫我既然离京,便不可回京,京城没有我立锥之地。但我们留了即时通讯的渠道。如果能将信件转为口信,小人可以传达。又或者事涉机密,我提供渠道您可以和先生直接联系,当面沟通更有效率。”
云州的即时通讯术器经过一再发展,现在已经非常好用,当年罔两山一战可是发挥了非常大的作用的,信息沟通能够打穿罔两的天外天,更强大的版本还能传送,虽然只是法器,但功用都快摸到了一丝仙边儿了。
汤昭打发危色出来与其说是报讯,不如说是保护,所以特意告诉过他走了就不要回来。危色当然要听从这个命令,但若真是危难时刻,事关汤昭的安危,危色愿意重新进京。
只是危色觉得应该没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反而特意要让人传话吧?
高远侯却真的道:“我不能当面说。有些话用信转达反而更好。我还有些东西要送给他……”说到这里,她突然扶额,道:“嗐,我真是老糊涂了。东西不用给了。”
她好像一下放松了下来,道:“好吧。既然不用给东西你,不用动,我跟他亲自说,就……”
话音未落,她双目一凝,道:“你先呆在这里,保护好自己。”
危色浑身一震:虽然说的有些尊卑颠倒,但他既然被汤昭遣回来,也已经见到了高远侯,那他的安全就是高远侯来负责的。高远侯当然不用如何精心保护他,但只要是在她身边,应该是没有危险才对。
但是刚刚高远侯一句话,却让危色知道,高远侯遇到了棘手的麻烦。
这世上高远侯固然已经是顶尖的剑侠,但既然没有突破那层界线,就依旧有敌手。如有汤昭这样的高手过来,高远侯就可能遭遇危险。如果是国师那样的,则更不用说了。
又或者说,有几个和高远侯相近的高手一起来,以多欺少。
危色猜测后者的可能性大些,毕竟世间没有那么多压制高远侯的高手,但剑侠总是不少的。顶尖的剑侠,只要不是超脱到汤昭那个程度,也架不住数个剑侠的群攻,尤其是有可能被克制的情况下。
危色匆匆答道:“君侯不用管我,先生给了我保命底牌。”话音未落,高远侯已经出帐。
危色看着她的背影,闪过一个念头:
这回托大了!
这回托大了!
高远侯走出大门,看到远处趁着夜色而来四个人,心头也掠过一丝阴霾。
这四个人和高远侯一样,都是诸侯,也和高远侯一样,都是剑侠。
如今除了皇室血脉和有数几家贵胄,想要在如今的世道站稳诸侯之位,没有剑侠的实力是不可能的,有朝廷任命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