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御史又又弹劾汝阳伯府了。</p>
贞隆帝不由自主地抬头仰望天空,他埋头于批阅奏折,以至于忘记了今夕何夕吗?</p>
怎么又见明御史了!</p>
依他看,明御史完全不需要休沐日。</p>
“这次又是什么事儿?”贞隆帝倚在椅背上,手指夹着一本奏折,有一下没一下拍在案桌上,像是有韵律的鼓点,越发显得不怒自威。</p>
但,明御史是谁?</p>
只要青史能留名,就敢舍得一身剮,把皇帝拉下马!</p>
明御史中气十足“臣要弹劾汝阳伯夫人顾陶氏。”</p>
贞隆帝嘴角微抽。</p>
明御史是藏汝阳伯夫妇床底了吗?</p>
“弹劾汝阳伯夫人不守妇道,有违三从四德,不思悔改,怒砸汝阳伯,至汝阳伯头破血流,昏迷不醒。”</p>
闻言,贞隆帝的手顿住了。</p>
外室扶正的陶氏这般凶猛彪悍?</p>
“明御史,朕并未赐其诰命。”</p>
“严格来说,陶氏是顾氏妻,并非汝阳伯夫人。”贞隆帝耐着性子,沉声解释。</p>
“朕不断夫妻私事。”</p>
不是他想从善如流,委实是明御史令人发指。</p>
明御史叩首“陛下,这不是私事,是国事。”</p>
“尽管汝阳伯的品行令人不齿,但其所承爵位乃高祖所赐,尊贵无比。陶氏所作所为,实乃对勋爵之名的极大侮辱,臣恳请陛下对此等行径严加惩处,以正视听。”</p>
贞隆帝凝眉。</p>
大乾的勋爵,上至国公,下至伯府,还有几家门庭有名声可言?</p>
“关于汝阳伯府的事,等巫蛊一案有定论后,再一并处理。”</p>
明御史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p>
面对上贞隆帝那张表情难以捉摸喜怒不明的脸,所有的不情愿如同潮水般迅速消退。</p>
他不怕死谏。</p>
但顾陶氏不值得他死谏。</p>
贞隆帝随手将奏折抛在案桌上,看似不经意地询问“明御史与汝阳伯府之间有旧日恩怨吗?”</p>
“陛下火眼金睛,明察秋毫。”明御史一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态度。</p>
“汝阳伯的元妻,扬州荣氏,荣金珠于微臣有赠冬衣盘缠之恩。”</p>
“须偿。”</p>
“陛下英明,微臣虽有私心,但弹劾汝阳伯夫妇,并非无端生事,凭空捏造,每一字每一句皆有确凿的依据。”</p>
“你识得荣金珠?”贞隆帝眼神有些空洞。</p>
明御史坦言“微臣出身寒门,父母双亡,叔伯不容,不得已寄居在扬州外祖家中,外祖年迈体弱,药汤不离手,久而久之家无余财。”</p>
“春寒料峭,微臣上京赶考,缺盘缠衣物。”</p>
“荣氏嫡女相赠,微臣得以顺利抵达上京会试。”</p>
言语间,明御史不动声色地抬眼瞥了贞隆帝一眼,心中暗自感到诧异。</p>
贞隆帝的表情着实有些不正常。</p>
似讥诮,似缅怀。</p>
难道陛下也与荣金珠有旧交?</p>
“荣金珠是个蠢的,连财不外漏的道理都不知道。”</p>
一听这话,明御史不乐意了。</p>
“臣又不是那等恩将仇报的中山狼。”</p>
“你不是,有人是。”贞隆帝的神色恢复如常。</p>
身体微微前倾,喜怒不明道“你报恩之心如此恳切,当年为何不求娶荣金珠?”</p>
“扬州荣家的金银财宝堆积如山,那些令人梦寐以求的珍宝对于荣家来说不过是稀松平常之物。然而,荣家的两位长辈膝下仅有一女荣金珠。尽管后来他们收养了一位远房侄子,但毕竟不是亲生骨肉。荣家最渴望的,是一个品行端方且上进的女婿。”</p>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明御史,陡然窘迫,臊的老脸通红,支支吾吾“荣大小姐施银赠衣,不图回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