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衡已全部明白了。
他在心中轻叹一声,但实在无能为力。
薄姝道:“魏府的人逃了,媪也跟着一起逃了,我是刚才才听到的消息,媪......”
薄姝眼眶已经湿红。
管娥跟赵檀对视一眼,苦笑道:“我们父母也走了,跟着家族的人一起走的,并没有跟我们知会。”
秦落衡点点头。
安慰道:
“我其实早就猜到了。”
“六国贵族早就存了逃跑的心思,而且恐是谋划了许久,这次找到机会,自不会继续在城中留置,不过......”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朝堂已下令调兵追捕,刀剑无眼,外舅、外姑他们逃亡路上会遭遇什么,我也实不敢轻言,只希望他们都能平安逃出去吧,他们终究还是并不相信我。”
秦落衡也不由叹惋。
三女此时都掩面抽泣起来,以往她们虽对父母很是决绝,但真的关乎自己父母生死,依旧忍不住伤心痛哭起来。
梨花带雨,让人生怜。
秦落衡也是有些心疼自己的妻。
不过。
他对此确实没什么办法。
腿是长在他们身上的,而且三女的父母没办法不跑,族中其他人都跑了,他们不跑,岂非留下来当替罪羊?
只是这一跑,便生死难料了。
秦律对叛逃的人十分冷酷,逃亡的六国贵族,对大秦锐士而言,就是一个个军功,他们不会为此手下留情的,大秦的律令也不容许他们留情。
至于最后能否逃出生天,只能看他们的命数了。
不过。
秦落衡内心其实并不看好。
他的妻虽然都出身大族,但她们的父母都不是各大家族的核心人物,也即是说,在关键时候,他们都是可以被抛弃的,对于这些常年养尊处优的贵族而言,一旦被抛弃,那便真的难自救。
只是这些话,他不好说出口。
薄姝道:“媪会死吗?”
秦落衡面带犹豫,望着已抽泣不止的三女,实在不忍说出实情,只能泛泛道:“不一定。”
“天下很大,大秦也并不能如臂指使,只要外舅外姑等人逃出关中,他阿门就有一线生机,而且今日下了雨,他们逃亡的痕迹,一定程度上会被雨水冲掉,也会增加搜捕的难度。”
“但具体能不能逃出生天,要看外舅外姑的运气了。”
三女已然是重新哭了起来。
秦落衡站在一旁,却是不知该怎么安慰。
良久。
只能化为了一声长叹。
追捕之事,岂是他们能改变的?
而且外舅外姑等人一定会逃,他们本就家世显赫,又岂会甘于被幽禁于咸阳?以往只是没有找到机会,现在朝堂好不容易露出这么大的空档,他们又岂会放过?
就算这次没逃,以后也还是会逃。
因为......
他们跟大秦就不是一路人。
他们也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秦人。
对六国贵族而言,咸阳从来都是异国他乡,他们也从没有想过真在咸阳定居,何况他们一直以来接受到的信息,便是要逃离咸阳,复辟自家大业。
这种阵痛还会持续很长时间。
至少,没有两三代人的时间,六地民众对大秦都不会有太高的认同感,至少对六国贵族会是这样。
秦落衡心绪很复杂。
他觉得事情前面是有回旋的余地。
只不过阴差阳错之下,外舅跟外姑终究没敢等到局势明晰,也没有等到他为朝廷重用的消息,因而草草跟着其他人选择了逃亡,他们若在城中多逗留一段时间,听到他的消息,或许会做出另外的选择。
但现在一切都迟了!
对薄姝、赵檀和管娥他们的父母而言,秦落衡官职太低了,并不值得他们托付,也并不能给他们想要的生活,所以在秦落衡跟逃亡之间,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思索,一律选择了逃亡。
秦落衡安慰了一阵,这才让三女回了屋。
而此时天已露白。
......
有了始皇诏令,大秦这个恐怖的帝国机器,重新开始运转起来,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快速平息着这次事端,各种政令,更是不断从咸阳发出,发往了大秦各个郡县。
同时。
始皇无恙的消息,也随之广告天下。
天下已重回正轨。
而六国贵族和诸子百家逃亡之事,却已成定局,虽然短时并不会构成什么影响,但假以时日,必定会开始后果显现。
不过这一切,秦落衡暂顾不上。
他正忙着给始皇煎药。
始皇在昏迷了十几个时辰后,终于再度清醒了过来,也重新开始过问起了政事,而作为传话筒的秦落衡,自然免不了正式接触政事,也少不了奔波于丞相府和皇宫之间。
晌午时分。
嬴政在用过药之后,终于提起了秦落衡在朝堂上提出的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