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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下面的人走后,燕如初这才开口道:“我这情况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早年我便想过自己会怎么死,没成想会被这样折磨,吃不好,睡不着,又是忽冷忽热的,简直是生不如死。”
陈长生道:“因果循环本是如此,出格的事做的越多,后来便越会难熬。”
他不禁想起了那竹兰先生,五感失夜夜不寐,下场亦是惨不忍睹。
燕如初点了点头,也认同此言,说道:“我这个位置坐的有水分,可以说是白捡了个皇帝。”
陈长生笑问道:“如今来说,是后悔了?”
燕如初毫不避讳,点了点头,说道:“后悔,要是不当这个皇帝,我也不必活的这么累,但是更多时候,我又觉得,我必须要坐这个位,不仅要坐,还要坐好!因为我身上背负着的是大景,若是孑然一身,我绝不坐这个皇帝。”
“再说说,往前数不知多少君王,到最后又有几个是不后悔的?到死的时候都要后悔。”
燕如初说着,却又道:“我这些话,是不是有些唠叨了。”
陈长生点头道:“是有些。”
燕如初和煦一笑,说道:“我知道陈先生不会生气,那便放肆一些,陈先生受累,再听我唠叨几句。”
陈长生转头看向他,问道:“你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
“也差不多了。”
燕如初摆手道:“我这辈子不算长命,也不算短命,可像这样刚刚好的,反而更让人觉得无奈,想再往前伸手够一够,到头来却只差一点,想往后退一退,却无路可退。”
他有些冷,大抵是病症有厉害了一些,于是便将手揣进了袖子里。
此时的他,又跟那路边冬日里取暖的平凡人又有何区别。
或者说,他本身就是平凡的。
或许君王一道亦是如此,从平凡走向不凡,最终再归于平凡的人海之中,淹没于此。
“不甘心啊。”
燕如初叹了一声,说道:“如果我不死,或许西北的叛乱也有机会能清扫个干净,赵贞灭了北漠,但却没能将他们打服,这终将是个遗留问题。”
“底下那些个孩子,一个个却都有些软弱,咳咳……”
“看了一圈,到头来却发现没有任何一个人合适,我也迷茫了,不知道这儿还能在史书之中留下多久,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大襄也还没改为大景,所以那天才跟先生求了那三百年,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后辈能代我做到这些。”
陈长生看向他道:“你不是都已经铺好路了吗?”
“这倒是……”
燕如初道:“不过能上路的人要么在爬,要么走的缓慢,看到路边的马却又不敢上前驯服,燕某不希望如此。”
陈长生道:“这种事,陈某便帮不上什么忙了。”
燕如初道:“倒也没有说要求先生出手,只是有些事情,我得提前知会先生一声。”
“你说。”
“我想到底还是我不够狠。”
平静许久的他忽的有了情绪波动,他揣进袖子里的手动了动,说道:“这些个后辈,还是需要见过血腥,经历过磨炼才真正会有上位的资格,作为一位君王,他不仅要凶狠,狡诈,无耻,还要仁慈,宽怀,这是长久之事,但我怕这世道经不起他们这样慢慢来,所以便只有以最快最狠的法子,才能达到目的。”
陈长生听后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了他。
燕如初目光如炬,说道:“故而,我在遗旨之中便只留下了八个字。”
“——成王败寇,各凭本事。”
陈长生的手在桌上敲打着,久久没有说话。
燕如初也沉默说,他想看陈先生是如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