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也陪着众人一道,大笑之后,却头一低,将那张空白卡片藏起袖中,眉宇间有些郁闷,可见他对那张“看不到命格”的卡片,还是有点在乎的。
众人一通哄笑之后,开始按照明远的指点学打“争上游”。
这些士子们都是智商超群之辈,扑克牌上那些简单的“大食数字”,被他们飞快地学了去,纸牌的玩法也是瞬间上手,大家玩得津津有味。
正在这时,种建中带着种师中一起来了。
种建中径直往明远身边坐了,自然而然地偏过头,旁若无人地盯着明远。
明远见他目光灼灼,眼神热切,先是深深望着明远的眉眼,然后视线下移,又紧紧盯着明远的双唇,根本挪不开眼。
明远刚开始还有些不解,突然脸上微红,明白了原委——原来这家伙上元节夜里成功亲到了他,从此食髓知味,现在再相见,想必又记起了当时那一瞬间勾魂摄魄的感受。
明远突然有点害怕,生怕师兄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过于亲昵的举动,赶紧偏过头。
所幸这时种师中及时从他们两人之间钻出来,冒了个头,笑着问“明师兄,大家这是在玩什么?”
明远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给种师中讲解起手中纸牌的规则。
种师中只看了一圈出牌,就立刻懂了,甚至能反过来指点明远——这救了明远的老命,毕竟种建中一出现在身边,明远就开始心神不属,甚至需要靠种师中提醒,他才晓得该出哪张牌不该出哪张牌。
身边的朋友们却都仿佛长舒了一口气的模样。
看起来此前明远与种建中师兄弟“反目”、“疏远”,弄得朋友们都很紧张。
但现在看他们师兄弟“和好如初”了,大家才都放下心来。
“彝叔,”苏轼亲切地唤种建中的表字,“听说上元节那天,官家召你上宣德楼观灯。你却中途跑了,可有其事?”
种建中点点头,道“那日观灯观至中途,官家发下笔墨,要宣德楼上诸人分韵和诗,我的诗才不够敏捷,勉强做出来也是贻笑大方,因此胡乱寻了个由头先退下了,请王相公代为向官家解释的……”
他双手一摊,表示“明知不妥,但也无法”。
明远却听种建中提起过当时在宣德楼上,种建中心中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只觉得一定要去见一面明远——哪怕被再次“残忍拒绝”,他也只会觉得不枉此生。
于是种建中借口担心初到京城的弟弟种师中走失,提前离开了宣德楼。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兄友弟恭,因此没在宣德楼上掀起大波澜。
但现在旧事重提,如果还拿种师中做“挡箭牌”,这小孩估计要当场跳脚。
所以种建中只推说不会做那些富贵平稳的“御制诗”,才会提前离开。
苏轼便笑“其实彝叔不必怕那‘御制诗’。某信你,若是真情流露,彝叔做出的诗,肯定要比那‘至宝丹’好得多。”
苏轼口中的“至宝丹”,是用来嘲笑如今参知政事王珪的。王珪做出来的富贵诗四平八稳,但是读来无趣,甚至被王珪的亲兄长起了个外号,叫“至宝丹”。
打完一圈扑克,明远见人都到齐了,便吩咐开席。
他们坐在长庆楼专为明远留着的一间閤子里。閤子中同时生着两个炉子,烟气从管道里直接引至屋外,屋内则暖意融融。来到这里的客人都早已将外袍脱下,只穿着夹袍坐在閤子中谈天说地。
閤子门也大开着,将閤子中温暖而湿润的水汽及时散出去。
明远正伸筷子为坐在身边的种师中布菜,却听耳边1127的声音传来
“亲爱的宿主,1127代表本次试验的试验方,遗憾地通知您,任何‘直接’向平行时空中的人物‘剧透’或者‘警告’,都是不被允许。如果这种情况反复发生,可能会导致您的‘蝴蝶值’被扣除。”
明远……!
他精准的把握住了1127的用意这个金牌系统特意强调了“直接”两个字。
这位不是来警告他的,是来旁敲侧击点醒他的。
“直接”剧透这条路被堵住了,但或许可以拐弯抹角地间接提醒。
于是趁席上气氛热烈,众人都在谈天说地的时候,明远插了一句嘴,问“各位可曾听说过‘女真’?”
他将“女真”二字说出口的时候,席上似乎静了静。
苏轼笑问道“远之的意思是‘女直’吧?”
“对——”
明远这时才想起,女真,因为要避辽兴宗耶律宗真的名讳,所以被辽人改称“女直”。宋辽是“兄弟”之邦,辽国改了,大宋便跟着一起改了。
苏轼朋友众多,对女直也最为熟悉,当即为明远介绍“听在鸿胪寺的朋友提起过,这女直人生活在大辽东北的苦寒之地,分部落而居,有熟女直、生女直、东海女直几大部族……”
“听闻女直民风彪悍,擅长骑射,在马上来去如风……”
苏轼一面回想一面给众人介绍“女直部族之间每年相见,都要摆射弓宴,就是比赛骑射……哈哈,彝叔,这点对你来说不在话下,你在南御苑露的那一手,女直人一准都甘拜下风了……”
“不过呢,女直人有一项长处非常善于养马。听闻他们富家养马,千百成群。就算是很一般人户,也养有马匹十几匹。”
“对了,远之,你问这做什么?”
苏轼突然省过来,笑眯眯地问明远。
“莫不是我们的小‘财神’,看上了女直人的什么特产,想要与之交易吗?”
明远赶紧摇手,心想那岂不是要与虎谋皮?
再说,宋境与女真部落之间,还隔了一个绕不过去的大辽。
他刚想要随便找个理由解释,忽听閤子门外一声尖锐的冷笑“说女直民风彪悍,与我辽人相比又怎样?”
众人惊讶之下,同时回头。
只见那閤子门外,正站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此刻正抱着双臂,扬着头望天,一副谁也看不起的模样。
种建中见了那人的模样,也慢慢起身,用同样傲慢的口吻道“女直人没见过,不知如何。但是辽人我见过,不过是手下败将罢了。”
门外的少年被种建中这句一激,顿时圆睁了双眼,眼珠子几乎要突出眼眶。
但是他无法反驳,因为此刻他也认出了种建中,知道这位就是在南御苑里,用精湛箭术挫败大辽最精锐斡鲁朵的那人。
这少年,正是那位出言不逊的辽国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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