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既然我大宋已有了这领先的优势,就该将其化作军力。自然是在陕西路设军器作坊,将这火器生产得多了,尽快配备全军。”
“就算是契丹或是党项,能够琢磨出制作火器的方法,但他们在短时之间,能建起足够冶铁炼焦的作坊吗?他们有风力或者水力锻锤吗?能以一名工匠一天,就完成数十斤精铁的打造吗?能浇铸巨大的炮管而不至于有裂口吗?……”
“在他们能像我大宋一般,拥有这等‘军工’实力……”
沈括口中这个“军工”的字眼还是跟明远学的。
“……咱们设在京城附近和南方的军器作坊,也能再继续改进,将火炮与火铳制得更精更好,总之教夷狄之人拍马也追不上我大宋!”
沈括这番话是与明远商量过的,中心意思就只有一个火器这种技术,瞒是肯定瞒不住的,只有比对手更快,比对手早些建起原料链和生产线,早些配备全军,早些研发以火器为核心的战术。
沈括滔滔不绝地说完,朝堂上一时竟静了片刻。
重臣们都望着官家。
赵顼坐在御座上,皱着眉头,将沈括这番话又重新咀嚼了一遍,才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见赵顼点头了,王韶、吕惠卿等人更是不遗余力地支持沈括的提议。
而冯京等人也渐渐转了话锋。
“沈存中言之有理……”
冯京缓缓点起了头。
这时,朝堂上有一人开口“容臣启禀天子——”
“臣在熙河路中,专责指挥使用火药的投石砲,并曾携带两个配备火器的两个指挥,参与了最近河、洮、岷、迭、宕……五州之战——”
这说话的人,虽说官位不高,但他的经验无人能及。因此极有发言权。
赵顼看了说话的人,知道是当年曾在南御苑挫败辽使,又曾最早引领军器监开始研发火器的臣子,顿时笑道“又是一位内行。”
连官家都赞的内行?
满朝文武顿时都将视线转向说话的人,听他声音庄重而稳健,有如在内河上行驶的艟船。
“自火器问世,屡立奇功。但令微臣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却是在蒙角罗城外……”
听到这里,明远满面兴奋地问沈括“存中兄,这么说来,真的是我师兄说动了官家和众位宰执?”
沈括与明远非常熟稔,话无避忌,因此苦着脸道“但好歹也有愚兄在前面的一番铺垫……”
明远笑得更加灿烂“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他当真是心花怒放在西北设立军器作坊的事,明远只与沈括商量了,还从来没有与种建中提过。
但种郎今日在朝堂上不遗余力地帮了自己一把——种建中是朝中接触火器最多最久的武将和文臣,他的话自然被认为是来自“专家”的意见。
种建中的意见是,火器可以用来对抗契丹与党项的重骑兵,以弥补宋军重骑兵的不足。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什么叫心有灵犀?
这就叫心有灵犀!
“不愧是存中兄!”
明远几乎要把沈括夸到天上去。
但话锋一转还是会转回种郎身上。
“当然我种师兄也相当不赖!”
“小远你编排师兄的本事也不赖!”
衙署门外,一个雄壮沉稳的声音响起。
只见种建中迈着大步走进来,他身穿正五品武官的朝服,佩银鱼袋——这次立功之后他的本官军衔已经升至定远将军。
“沈学士,”种建中冲沈括一拱手,笑道,“适才在朝会上见过!”
沈括是翰林学士,被种建中这声“学士”一叫,心里十分舒服,连忙也拱手见礼。
只见种建中走近明远身边,道“我明师弟在信上也曾经多次提到您——”
说着,他情不自禁地偏头去看明远。
明远也正好仰头望着他,两人对视,那视线便如胶似漆地缠在一起。
沈括依稀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再定睛一看,两人的神情却又极其自然,毫无矫揉造作。这副情形,堪称是天生一对。
沈括便叹道“你们不愧是同门师兄弟,对彼此都是情深一往啊!”
然而说到这里他总觉得自己的用词有哪里不准确——忍不住又苦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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