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林琅特别熟悉的地方了。</p>
父母去世,被赶出林家之后,她每次夜里做梦,都会梦见这里。</p>
这原本是父亲的办公室,她每次来这里都随意舒适,想动什么就动什么,可以无所忌惮。</p>
但今后不可以了。</p>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已经从父亲换成了叔叔,林瑞正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笑,他那么平静,好像没有丝毫的愧疚心,他难道真的不担心世间有轮回吗?如果真有的话,他做了那样的亏心事,夜里难道不会做噩梦吗?</p>
为什么不能安枕的都是好人呢?</p>
林琅心情复杂地想了好多,面上却一点都没显出来,她低下头,长发掠过肩膀挡住了半张脸,杨翌承坐在林菁身边远远看着她,林菁忽然伸过手来,递给他指甲刀,杨翌承抿了抿唇,接过来,替她修剪指甲。</p>
多么惬意和舒适的生活。</p>
她曾经的未婚夫正低身下气地服侍她的堂妹,她以前怎么没察觉林菁对杨翌承有意思呢?也对啊,她以前哪里在意过这些事呢,林菁总是在很多场合夸赞她的未婚夫很好,人英俊,对她又体贴,她那时只当做是姐妹之间那种真挚地赞赏,完全没想过对方会心存着抢走他的想法。</p>
林琅虽然没看杨翌承,但看见她之后,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p>
怎么说呢,要说已经完全忘记了杨翌承,这好像显得有些薄情,要说心里还记得,之于谢瑾年来说又有点不公平。其实她现在对杨翌承的心情挺复杂的,有时候她恨他,恨他见风使舵,懦弱无能,有时候又同情他,虽然过着优渥的生活,却从来没有自我,没办法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甚至不能爱自己想爱的人。</p>
他对她来说就像一根刺,刚扎手里的时候很痛,痛得恨不得把手指切掉,就算拔出来之后,短时间内那个地方还是会有些隐痛,以后每次遇见这样的事都会小心让自己不会再被扎到。</p>
时间一长,她都忘记当时被刺扎着的时候有多痛了,可还是会习惯性地保护自己,刺留下的阴影一直存在,但她已经不会再痛了,也不会再栽在这上面。</p>
林琅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林瑞正在办公桌后坐了一会,起身来到会客区,坐到三年轻人中间,先一步打破了沉默。</p>
“琅儿上次撒气走了之后,叔叔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呢。”林瑞正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甚至绝口不提她当时为什么会大发雷霆,好像他完全没做过偷偷换掉协议签字页的事情一样。</p>
林琅望向他,其实她很难在这个人面前保持懦弱平和的状态,她总会不自觉地将自己伪装起来,让对方看见她不会被轻易打倒的决心。</p>
但是这次不可以了。</p>
她要想留下来,就得学会示弱,学会隐忍。</p>
甚至即便她全部忍下来,全部学会了,也不一定能留下来。</p>
林琅有点绝望,前路太难走,让她很多时候几乎想就这么算了,可只要一想起父母的枉死,公司的易主,她就知道自己不得不振作起来。</p>
“叔叔,我这次来是想给您道个歉。”林琅低下头,看上去有点怯懦,“之前我气糊涂了,没明白您的苦心。”</p>
林瑞正呵呵一笑,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特别随和地说:“傻丫头啊,我们是亲人,为什么要道歉呢,当初你生那么大气走了,菁菁一直怪你不相信亲人,所以后来才会对你那样,叔叔还要向你道歉呢,不要生她的气。”</p>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句话说完,显得自己既和蔼又高尚,不知道的听见,肯定要为他点一个赞,身为林氏集团最大的股东,林氏新晋的董事长,有这样容人的度量,真是太难得了。</p>
林琅笑了笑,眼圈泛红,她抬起头来,似乎特别自责,先看了看林瑞正,又看了看林菁,小声说:“是我不对,怎么能怪菁菁呢,我当时钻牛角尖了,叔叔也没说错,股权交到我身上,我也没办法保护好它们,那个时候四面八方都盯着我,如果不是叔叔出面替我挡下那些窥伺股权的人,说不定现在林氏集团都不姓林了。”</p>
林瑞正闻言,面露思索,事实上,如果林琅真是这么想的,那简直皆大欢喜,因为虽然他现在掌权,但兄长去世不久,余威犹在,林琅的消失让那些推崇林瑞程的董事们都很不安心,他们还在观望,甚至会给他增添阻力,在一些决策上不予支持,一些他最想做的事还做不了,方才在门口他们遇见的周峰就是其中一个。</p>
如果林琅可以回来,在这里做一个傀儡,那就再好不过了,但想起她之前和宫辰的合作,免不得现在又是一个陷阱,这个侄女总是可以给他很多惊喜,他不可能养虎为患,宁愿时间拖得久一点也不会冒险,所以今天的结果会是如何,全看林琅的表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