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宛本被夏翊的举动惊得僵了身子，闻声骤然清醒了过来，连忙往后退，不曾想却撞到了向他们走来的白启尘。</p>
“奴婢该死。”</p>
阿宛心里忐忑不已，不知道白启尘听了多少去。</p>
“不知朕是否搅扰了太子，不过——”白启尘话锋一转，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阿宛，“这是在大楚皇宫。”</p>
“是我欠考虑了，看到旧婢便闲话了两句。”</p>
旧婢？适才夏翊分明想吻阿宛……但夏翊毕竟是夏康国太子，不好真拂了他的面子。</p>
“太子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娘娘的！”阿宛所说，仿若适才夏翊真的是交代她这件事一般。</p>
“皇后由你照顾我很放心，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p>
生怕白启尘为难阿宛，夏翊摆了摆手示意道。</p>
白启尘神情复杂地看了阿宛一眼，亦道：“朕去看看语嫣。”。</p>
当白启尘到德粹宫的时候，夏语嫣已经睡下。近来怀孕，夏语嫣总是嗜睡，甚至连白启尘进去她都无任何察觉。</p>
没有叫醒夏语嫣，白启尘便轻手轻脚离开。</p>
刚至殿外，白启尘便又看见了阿宛的身影。她一人坐在殿外不远处的石椅上，抬首望向广阔无垠的星空，只是这一幕，便让白启尘感觉到说不出的孤寂与苍凉。</p>
“你为何坐在这里？”不自觉地，白启尘便抬脚向她走去。</p>
白启尘声音响起的那一刻，阿宛便认出了是他，但她并未回首，而是慵懒地答道：“今夜月亮很美。”</p>
“古人云，‘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你真就不想随你们太子回国么？”夏翊与阿宛并肩而立的身影还是清晰地印在白启尘的脑海里，可见只要她开口，夏翊定会带她离开。</p>
不想，她也不配。</p>
“这里——”阿宛顿了顿，“才是我的母国。”</p>
“你不是皇后的随嫁女么？”白启尘终于从身后走至阿宛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寻问道。</p>
“皇上吉祥——”</p>
阿宛的眼里完美地掠过一丝惊恐，似是刚发现与他讲话的那人是白启尘一般。</p>
“朕在问你话。”</p>
“奴婢本是楚襄国人，夏翊殿下救了奴婢一命，便将奴婢带到了夏康国。”阿宛轻描淡写道。</p>
白启尘点了点头，凉风吹过，他低低咳了起来，将要说的话也因为咳嗽让阿宛分辨不清。</p>
“皇上可是生病了？”阿宛佯装关切道，“这里风大，皇上还是快回宫歇着吧。”</p>
“嗯。”白启尘复看了阿宛一眼才转身离去。</p>
阿宛便这般立在身后，直到白启尘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一抹惨淡的微笑才从她的嘴角荡开。</p>
她仰头，月色似乎更苍凉了许多。</p>
夏翊在楚宫小住了半月方才决计离去，临行前阿宛托祝宝全将一封信件交到了夏翊手上——</p>
殿下：这世间只有你懂我身上背负的仇恨，再见到你时，我仿佛看到了一年前那一身是血的我，包括我的心早已埋葬在那片雪地里了。这一别此生怕是不能再见了，殿下的恩情阿宛来世再报，再多的话只能凝成一句祝君安好。</p>
短短的信笺，夏翊来回读了十几遍。他唤住了即将离去的祝宝全，“公公可否帮我带封信回去给阿宛姑娘？”</p>
“殿下吩咐便是。”</p>
夏翊立马进了书屋，提起笔却迟迟无法着墨，脑海里都是阿宛近似绝笔的书信。</p>
最终他撂下笔，踢门而出，朝祝宝全道：“本王随你再入宫一趟。”</p>
“殿下，可是车马已经备好……”黄林劝谏道，“今晨殿下也已禀明楚王今日离开……”</p>
“明日再走，本王会与楚王解释的。”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带阿宛离开！</p>
见到本应该在路上的皇兄，夏语嫣是喜出望外的，而她身后的阿宛却将头埋得更低——</p>
“皇兄，你不是说今早便启程回去么？”</p>
“是。”夏翊只一瞬不瞬地盯着阿宛，“但我有件重要的东西落在宫里了，今天我要带走她。”</p>
“嗯？”察觉到夏翊的目光盯紧阿宛，夏语嫣明了地点点头，“你们两个好好聊聊吧，我让琴书陪我走走。”</p>
夏语嫣离去后，屋内只剩下夏翊和她，阿宛甚至清晰可闻夏翊的呼吸声。她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抬眸望向夏翊，这一对视，她便撞进了夏翊温柔的眼波里——</p>
“王爷为何还未离去？”</p>
“因为我后悔了。”夏翊将袖中的信纸掏出来平整地放在案上，“我不会允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我不要你谈什么来世恩情，我只要现世报。”</p>
“王爷要阿宛如何做？”</p>
“随我离开。”夏翊起身逼近阿宛，眼中是阿宛从没见过的强势。</p>
阿宛撇过头，避开了夏翊的眼神。当初既已选择了这条路，再回头又谈何容易？</p>
“恕阿宛难以从命。”</p>
“随我离开，”夏翊又重复了一遍，“仇我替你报。”</p>
若说楚襄国是一方弹丸之地，日可攻占那便罢。但白启尘登基一年多来励精图治，实力并不容小觑。如果两国兵戎相向，必定劳民伤财，而阿宛也不愿见楚夏两国陷入如此境地。</p>
更何况，夏翊没有立场帮她。</p>
“殿下救阿宛一命，阿宛已是感激不尽，殿下无需再帮阿宛至此。”</p>
“难道你如今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p>
“殿下你既已知晓我的身份，又见过我落魄时候的惨状。你对我，是怜悯还是另有所图？不过我如今已经一无所有了，已经是白启尘可以一脚踢开的罪臣之女、下堂之妇。”</p>
“你真这么觉得么？我对你只有怜悯？”夏翊眸中滑过一丝痛色，生气阿宛不敢直面他的感情，“我夏翊同情心还不至于那么泛滥，你若不懂，那我便说与你听——我爱你，会封你为我的王妃，甚至是日后夏康国的皇后！”</p>
“为什么？”</p>
阿宛并没有多惊讶，她只是想不通。若她如今还有着惊艳全京城的容貌，若她还有着可以倚仗的柳家……但如今她只是个相貌平平、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宫女，与夏翊相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p>
夏翊又如何会爱上她？</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