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淡漠的模样让白启贤不忍再为难她，他是王爷，而阿宛只是一介宫女，若他执意不肯前去，到时候恐怕受罚的会是阿宛。</p>

“本王今儿就赏你个面子，往前带路吧。”</p>

“谢王爷。”</p>

一道上，白启贤对阿宛的身世颇多询问，阿宛却始终顾左右而言他。</p>

“臣弟来迟，还望皇兄恕罪。”宴酣之时，白启贤出现在大殿上，身后跟着的是皇后的随身宫女。</p>

“行了，坐下吧。”</p>

依旧是厉声，但白启尘的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他知道五弟的脾性，若不是自己甘愿来，那便是五头牛都拉不动。</p>

散宴之后，阿宛服侍夏语嫣歇下，却由于心内郁结反反复复睡不着，便推开宫门，打算四下走走散散心。</p>

众人散去之后，原本热闹的御花园此时颇为静寂。但仔细听的话，阿宛还是隐约听到了人声，并且有“贵妃”等字样传进了她的耳朵里。</p>

阿宛心下起疑，便敛了鼻息，轻提步履往声源处走去。</p>

走近了，阿宛才看清眼前的两人是窦枋和窦乐茵，窦乐茵不知在说着什么，而窦枋则轻轻抚着她的背，做安慰状。</p>

原来是满月宴后窦枋见窦乐茵并无喜色，便留下询问她的近况。本以为除夕那日白启尘能临幸茵儿，却不料孟繁奕竟于那日生产而坏了茵儿的好事……</p>

“无妨，我们还年轻，下此还有机会的。”窦枋宽慰窦乐茵道。</p>

闻言窦乐茵轻轻笑了起来，这又一个月过去了，白启尘未再踏足采蘋宫，似是又将她忘在了一旁。而孟繁奕那儿的恩宠却又更胜于先前。</p>

“既然如此，父亲您为何当初要将这个女人献给皇上？”</p>

这是窦乐茵最不能理解窦枋的地方，之前她一直不曾问父亲，但如今她竟有些怪起了他。若不是他，白启尘又如何会如此钟爱孟繁奕？</p>

“唉，为父当时没有办法。”窦枋无奈地叹了口气，在接孟繁奕出竹林的时候，窦枋就知道这个女人绝不简单，只是当时的他别无他法。</p>

若不是他将孟繁奕带到白启尘面前，恐怕白启尘此时还处在两难的境地之中做不下决定。</p>

“父亲难道不是与她同流合污吗？那日她到府上找父亲的时候我便躲在窗下，你们密谋的事情我也听得一清二楚，南阳王妃的孩子便是她弄掉的吧？”</p>

那日她偷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到了南阳王府要求见南阳王妃。谁知平日在王府里来去自如的她，却近不了柳芙盈所住的东苑。</p>

望着前面守着的一众侍卫，窦乐茵的心才微微放了下去。</p>

“有这些人保护着她，父亲应该没能得逞吧。”窦乐茵心下暗道。</p>

更何况她相信柳芙盈的功夫，除非她自愿，否则别人逼她不得。</p>

只是她并不知彼时柳芙盈的一颗心已摇摇欲坠……</p>

“你！”闻言窦枋眸中像起了飓风般，他连忙四下观望，除了不远处的春菱再无他人，窦枋这才放下心来。</p>

虽然生气窦乐茵将此事偷听了去，但事已至此窦枋只得道：“你既已知道，断不能说出去！”</p>

“茵儿只是不解父亲为何要那样做，难道你有什么把柄在那孟繁奕手中吗？”</p>

正因为此事牵连甚广，窦乐茵才没有告诉白启尘。这件事窦家与孟繁奕都推脱不清关系。</p>

“柳家不能有后嗣留下，这是我和她达成的共识，只是坐在同一艘船上罢了。”</p>

官场厉害窦枋与窦乐茵道不出其万一，只能简略地说道。</p>

当日孟繁奕得知柳芙盈怀孕，便立马到窦枋府上，让他帮她除掉柳芙盈的孩子。</p>

彼时正在紧要关头，白启尘手上握着的是柳府的搜查令，这个孩子的降临很有可能改变一切，而窦枋决不允许这种意外发生，孟繁奕也不允许这个孩子的出生来阻碍她日后的地位。</p>

是以两人便达成了共识，那碗堕胎药出自孟繁奕之手，而这最后的汤汁却是他遣人送去的。</p>

“你放心吧，孟繁奕答应我日后一定会安排侍寝的，你且回去好生等着。”</p>

今日早时窦枋遇到了孟繁奕，孟繁奕察觉到这几日窦乐茵对她有了更大的敌意，便先对他许下了承诺。</p>

“我不……”窦乐茵并不稀罕得到孟繁奕的“施舍”。</p>

她是当朝右丞的独女，而孟繁奕不过是一个心思歹毒的江湖儿女罢了。即使她无法去揭发她，但她却打心眼里瞧不起她，即使她已贵为贵妃。</p>

“只要能够侍寝，日后的事日后再说。”窦枋知道自己女儿的个性，却也知道这种个性在宫内其实很是吃亏，“有时候不得不对世事做出妥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二十年前与父亲同僚的官员谁能想到父亲如今贵为一品官呢？</p>

“茵儿啊，别和孟繁奕将脸撕得太过难看，如今我们尚坐同一条船上。不过为父会给她施压的，过些日子她会劝皇上到你那儿的。”</p>

“……我……”窦乐茵却还是说服不了自己。</p>

“听为父的，凡事能忍则忍。”</p>

窦枋拍了拍窦乐茵的肩膀，“为父也该出宫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p>

“父亲慢走。”窦乐茵微微屈膝朝父亲行了一礼，待窦枋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时，她才转身朝采蘋宫的方向走去。</p>

人皆散去后，阿宛才从适才窦乐茵与窦枋谈话旁的树上跳了下来。这也是为何窦枋四下观望后并未发现阿宛的原因。</p>

在察觉到或许能从他们口中知道些什么事情的时候，她便一跃上了树，与夜色融为一体。</p>

只是她断没想到，自己竟从他们口中听到了自己当年堕胎的真相！</p>

“原来他并不是被自己父亲杀死的……”阿宛的手覆上早就空扁的腹部，喃喃道。</p>

若她当初的自尊心不那么强，肯将汤药留着再求求白启尘的话，孩子便不会死！</p>

而下药之人正是抓住了她的这个特性——让她误以为白启尘狠心，让白启尘认为她受不住打击……</p>

原来竟是她自己害死了她的孩子……</p>

一行清泪从阿宛眼角缓缓流出，阿宛已记不清有多久不曾哭过了，此刻除了恨意，她淌下的更多是悔恨的泪水。</p>

“孟——繁——奕——”</p>

阿宛恨声道，身旁的树皮应声被阿宛扯了下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制住阿宛滔天的恨意。</p>

冬夜，依旧冷得刺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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