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沅自己并无什么感觉，人生一世，来去都不由自己。</p>

她这一昏睡，就是一个日夜。</p>

终于在八月十九日的早上醒来。她一睁眼就见李意寻就在她身边坐着：“如何了？”</p>

“没事。”裴时沅笑了笑：“守着我做什么？你不忙朝政了？”</p>

“我没有你狠心。”李意寻道。</p>

“唉，人总是要走的，难道我死了，你就跟我去吗？”裴时沅好笑。</p>

“生死之事，你为什么总是能这么洒脱？你舍得我和菽儿？”李意寻捏住她的手，但是又怕她疼还是松开。</p>

“舍不得。”裴时沅笑了笑：“别这样，这样都不像你了。你应该是潇潇洒洒，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是老子不在乎的样子。”</p>

她看着李意寻，笑道：“李意寻，你也老了。”</p>

他眼角的皱纹已经很深，曾经挺拔的身姿还在，却藏不住眉眼间的沧桑。</p>

但还是好看的。</p>

“不过还是很好看的，依旧是我喜欢的样子。”</p>

李意寻说不出话，他胸口好似堵着什么，一张嘴好像就要倾泻而出。</p>

“儿子你也不在意了吗？”李意寻的声音隐隐的有些抖。</p>

“菽儿有你，我放心。”裴时沅对他笑：“人生来就是要告别的，儿子大了，总有他的路要走。”</p>

“娘！”十皇子冲进来：“娘说什么呢，我不想听，我不要听！”</p>

“我没看过你爹十五岁时候什么样，但是十五岁的菽儿真好看。”裴时沅笑了笑：“你爹二十二岁的时候也就这样了。”</p>

“娘！”十皇子跪下来从李意寻手里抢走她的手：“娘……”</p>

“人的寿命有限。”裴时沅轻笑：“纵容你们是皇帝与太子，也无能为力。菽儿，你答应娘，等我走后，不要叫你爹处置太医，不要造杀孽。”</p>

十皇子说不出来，哭着点头。</p>

“李意寻。”</p>

李意寻看着她。</p>

“我这一走，就没有人再叫你名字了。儿子不是我自己的，不需要我来嘱咐你善待他的话，那就请你善待你自己。不要总是发脾气，年岁大了，那样不好。裴家如今就很好，已经是国公府了，不要因为我再给他们什么。我身边的丫头和内侍，我早已安顿妥当，日后他们也各有各的路走。”</p>

“那你呢？”李意寻盯着她：“你嘱咐了所有人，那你呢？”</p>

“我啊。”裴时沅又笑：“我自幼虽然丧母，但父亲疼爱，嫡母宽容。兄弟姐妹都和睦长大，进了你的府邸，虽然吵闹，但年轻时候就得了你的宠爱，二十多年来风光无限。后宫虽有诸多不如意，但也妻妾和睦，姐妹们相处的都还不错。太后娘娘也是个好性子的。生的儿子聪明懂事，令我十分骄傲欣喜。”</p>

“人生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总要走的，就容我先走一步吧。”</p>

十皇子站起来：“我……我……先出去……父皇……和……和娘说话……”</p>

李意寻没理他，只是把裴时沅扶起来，抱在怀里：“我不相信下辈子。”</p>

“没关系，没有下辈子，那你我这辈子也并不辜负。”裴时沅抱他。</p>

“为你，我宁愿相信有下辈子。你喜欢好皇帝，我就做个好皇帝，算不算我的功德？能否换下辈子？”李意寻的手在她如今孱弱的后背上轻轻抚摸：“我知道你，我知道你！可惜，我知道的迟了。下辈子就咱俩，生几个孩子。好不好？”</p>

“……好。”怀中的女人声音渐渐弱了。</p>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只觉得你长得好看，并无他想。但是你第一次对我噘嘴，还敢瞪我的时候，我才发觉你真不一样。我以前不大记得，如今倒是都想起来了。可怎么就过去了二十多年？”</p>

“沅儿，你下去了别急着走，等等我可好？”</p>

“……好。”</p>

“不要骗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