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如此,这纸上的字还有秘密。例如这个粮字,最后一笔故意上翘,就是为了防伪。”
义银看了一眼,果然如此,不禁点头赞许。原来粮票上还藏有密码,做得很是认真呀,让他更有信心了。
“做得好,我很满意。”
大熊朝秀苦笑道。
“津多殿,即便我制作的如此小心,适用范围和发行量都还不大,使用时间也才开始一个冬天,可市面上已经出现了假票。”
义银神色大变。
“什么?”
大熊朝秀感叹道。
“只凭这薄薄的一张纸,就可以换到真正的粮食,那可是可以裹腹的粮食呀!
关东大旱两年,今年的前景似乎也不见好转,可谓三年大灾,粮比金贵。为了得到珍贵的粮食,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纸难找,也还是有的。雕版难刻,印信难寻,总有好师傅手艺过人,能够雕琢。即便存有密码,仔细观察对比,亦能发现一二端倪。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再苦再难,能比下田种地更艰辛吗?
苦心耕耘一载,还得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可如果能伪造出粮票,参与者就能借此吃饭活命了。
为了白花花的粮食,什么问题不能想办法去克服呢?”
义银听得哑口无言。
大熊朝秀说得好有道理,粮票不好模仿,但终究有路径可循。在天灾的乱世,只要粮票真能换到粮食,就一定会有人搞出假票。
义银若有所思,大熊朝秀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责任推了出去。
她并非不想贪这粮票之功,但市面上仅仅一个冬天就出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粮票,让人难以置信。
原本唾手可得的功劳,成了烫手的山芋。
义银嘴上说,摸着石头过河,愿意付出牺牲,让大熊朝秀不用担心,不会让她背锅负责。
可如果牺牲太大,影响到整个斯波武家集团的利益,那时候就不一定是义银这个主君说了算了。
大熊朝秀到底不是斯波家臣,只是关东侍所系统内的陪臣,与斯波家隔了一层关系。
如果因为她提出的粮票制度,导致假票横行,最后闹得年金亏损甚至福利崩盘。
斯波家臣团不敢怪罪义银这个主君,那就是她大熊朝秀要倒霉。利益面前,大多数人是不讲道理的,她们只想发泄自己的愤怒。
义银皱起眉头思索。
关东侍所发行的粮票,不过是二百五十人的规模,一个冬天就出现了假票。
斯波忠基金如果要借鉴仿制粮票,三处斯波领加起来至少有二千人规模,还要分在三地,更容易让假票有机会混淆视听。
可粮票这种东西,一旦发行就很难控制流向。姬武士不可能只吃饭不消费,斯波家的新生活运动,需要她们用粮食换取更多的消费。
义银甚至希望她们拿着粮票去消费,让商人愿意接受粮票这种斯波家独有的信用凭证,增强自己的影响力。
他想了又想,还是舍不得粮票的好处。可大熊朝秀把粮票的纸面做到极致,还是出现了假票,那他还能怎么完善粮票,以便推广呢?
见义银一脸为难,山中幸盛于心不忍,出面说道。
“大熊姬,既然市面上出现了假票,奉行所准备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呢?”
义银精神一振,山中幸盛这句话点醒了他,自己干嘛要费脑子去想这些具体的运行问题。
大熊朝秀发行的粮票已经出现了假票,她要维持这个制度,必然要改进方式方法,先听听她的主意再说。
大熊朝秀扫了眼山中幸盛,没想到这个一向傻愣愣的家伙,也有灵光一闪的时候。
粮票制度是大熊朝秀建立的,斯波忠基金还未参与进来,如果不能遏制假票,肯定是她大熊朝秀先倒霉。
她在这里和义银强调假票问题,不是说粮票不能用。
她只是为了把丑话说在前面,让主君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免得日后被斯波忠基金那边连累。
如果大熊朝秀不把假票的问题说透,日后斯波忠基金出事要追责,她是难辞其咎。
可如果说透了再出事,那就是石田三成的锅。明知道有假票问题存在,石田三成还不思对策,冥顽不灵,后续责任与大熊朝秀无关。
大熊朝秀心里的算盘劈哩叭啦响,早就算得清清楚楚,就等着义银询问对策。
谁知道义银自己钻了牛角尖,反而让山中幸盛提醒了一句。此时见义银回过神来,大熊朝秀鞠躬说道。
“在粮票上继续用脑子,已经是事倍功半的下下策。不管粮票设计的如何精巧,总会被人破解。
所以,我想了两个办法应对,恳请主君参详。”
“你说。”
“其一,在使用时间上做限制。
要求今年发出的粮票,必须在固定时间内使用,超出时间可以回收,再发新票,具体看运行情况再做修改。
每次发行的新粮票都要与上一批有所不同,再加上使用时间的限制。增加的时间成本可以让大多数假票来不及上市,就被淘汰出局。
如果为了抢时间上市,假票必然会出现质量低劣,数量巨大的问题。
只要管理者足够仔细,就能很快发现端倪,在短时间掐断假票的来源。”
义银想了想,笑着点点头,听大熊朝秀继续说道。
“其次,发布假票斩之法。
凡是参与假票制作的相关人员,不论身份地位高低,涉及金额多少,一律予以斩首之刑,罪无可恕。
虽然杀人无法阻止假票的出现,但假票制作的过程细腻,雕版,刻印,发行等各个环节,都需要懂行的人才参与。
通过严刑峻法提高假票制造的成本,减少假票数量与纸面质量。”
义银再次点头,他已经明白了大熊朝秀的意思。难怪大熊朝秀一直在强调困难,原来是等着义银自己醒悟。
因为大熊朝秀有个不好明言的难处,她不能说,但义银必须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