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章油滑的关东(2 / 2)

“这个簗田晴助真是口无遮拦,让人啼笑皆非。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大错,上杉殿下是想为她说情?”

拿御旗开玩笑,此事可大可小,只在斯波义银一念之间。

地方上说些风言风语,有时候也没法计较。总不能为了一句话就大军开进,钱粮谁来出?

但簗田晴助倒霉,古河领就在身边,越后大军随时可以从佐野领杀上门,兴师问罪。

越后武家来关东平原就是为了抢地盘,你嘴欠就全家去死,地盘正好留给我们分一分。

簗田晴助第一时间向上杉辉虎献上誓书,那是吓尿了。而上杉辉虎这边,还真用得上她。

上杉辉虎不好意思笑笑,恭维道。

“英明不过谦信公,我的确想要保一保这个簗田晴助。她的书信中不单单提及效忠,也为足利义氏的继任仪式向我道歉。”

上杉辉虎这么一说,斯波义银就懂了,原来簗田晴助是想借此过关。

关东动荡百余年,镰仓足利家早已把根基从镰仓搬迁到古河城,以古河领为根据地,来影响关东平原核心区。

先代关东将军战败河越城,被北条家抓去相模国,死得不明不白,古河领因此被簗田晴助代理。

簗田家是镰仓足利家臣,世代担任奏者之职,负责礼仪。这个职务的特殊性,也使得簗田家长久不衰。

簗田晴助谈及仪式,表面上是为自己帮助足利义氏继位感到惭愧内疚。其实是暗示上杉辉虎,我还有用,我也愿意为您所用。

足利义氏是北条氏康扶起来的关东将军,她在镰仓鹤冈八幡宫举行的继位仪式,是由簗田晴助这个镰仓足利家的奏者主持。

根据传统,由关东将军承认的关东管领,也要在镰仓鹤冈八幡宫举行继位仪式,这就少不了簗田晴助这个奏者。

武家社会重利益,这群唯利是图的姬武士对于礼仪的执着,也有自身的不安。

以武力统治为根本的武家政权非常不稳定,谁拳头硬谁有理。可越是如此,武家就越重视礼仪,也许是出于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谁家还没有一个衰败的时候,有一层礼仪的窗户纸护着,至少不会血淋淋得太难看,相互之间留个体面。

上杉辉虎的关东管领役职来自山内上杉家的养母,京都幕府将军的承认,名正言顺。

但关东自有一套体系,关东关西自古以来就相互鄙夷,如果上杉辉虎不走完这套流程,很难真正得到关八州武家的拥护。

就像是这次,五国武家虽然承认她是关东管领,但还是以她程序不全为由,只结盟不效忠,让上杉辉虎气炸了肺又无可奈何。

所以,上杉辉虎需要完成整套流程,让关东武家无话可说。这就需要簗田晴助,甚至足利义氏的协助。

斯波义银想了一想,问道。

“你想去镰仓完成仪式?”

上杉辉虎摇摇头。

“暂时还不是时候,我们先要理清上野武藏两国,再谈相模国。

但对于足利义氏与簗田晴助,可以先做一点布置。”

斯波义银点头明白。

上杉辉虎似乎想要承认足利义氏,这个带崩北条大军的伪关东将军对越后大军的伤害不大,反而贡献很大。

上杉辉虎愿意给她一条出路,在政治上是双赢。

足利义氏是先代关东将军的子嗣,又在镰仓鹤冈八幡宫举行了继位仪式,她的身份其实不好推翻。

之前越后一方痛斥她是伪关东将军,那是因为她在北条家手中,又任命北条氏康为关东管领。

上杉辉虎不可能承认她,承认她就是打自己的脸。况且她打破了非上杉家不得为关东管领的规矩,原本就为人诟病。

可今时不同往日,抓到足利义氏之后,承认她这个关东将军,对越后一方变得利大于弊,完全可以考虑。

她要是肯迷途知返,愿意为上杉辉虎站台。再由簗田晴助在鹤冈八幡宫完成整套继任仪式,上杉辉虎这个关东管领才是真正站稳。

斯波义银当然愿意帮一把上杉辉虎,但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他说道。

“簗田晴助能够幡然悔悟,愿意重新走回正道。我可以给她一个机会,原谅她曾经的僭越失礼。

只是足利义氏,她肯接受你的好意吗?”

簗田晴助的站队是小问题,义银不计较,事情就过去了,可足利义氏就很麻烦。

她现在是坚定得闭上嘴,拒绝任何交流,演好自己威武不屈的关东将军角色。

足利义氏是北条氏康一手扶起来的,她要是战败被俘后转投上杉辉虎,会被关东武家嘲笑死。

镰仓足利家的名誉扫地,她自己原本就不稳固的关东将军名分,更没人愿意承认。

在确保越后一方没有把自己消灭的想法之后,为了政治生命能够得以延续,足利义氏反而开始态度强硬起来。

这个蜷缩成刺猬扎人一般的伪关东将军,还真让上杉辉虎有些为难,她说道。

“若是她始终不肯合作,我们要不要杀了她祭旗,再扶持一个关东将军?”

斯波义银摇摇头,说道。

“她毕竟是先代关东将军的女儿,又举行了鹤冈八幡宫的继位仪式。我们在战场之外杀了她,总会引来一些非议。

关东这些武家,无风都能卷起三层浪。真落给她们一点口实,又会搞出事情,再和我们讨价还价。

况且杀了足利义氏,镰仓足利家的近支就断了。你扶持谁上位,都无法服众,又是一个麻烦。”

能不杀人,最好不要杀人。

斯波义银很清楚,在这个用血统家格连接统治阶级的武家社会,人脉背景远比刀枪更有力量。

刀枪可以杀人,人心也可以杀人。背后的冷枪,比面前的利刃更加难以防范。

凡事能不做绝,就不要做绝。给人一条退路,也是给自己一条退路。血缘政治,人情社会,杀人不如诛心。

上杉辉虎一脸不爽,喘息两声,斯波义银微笑道。

“你不要着急,我私下与足利义氏谈一谈,也许能劝服她。”

上杉辉虎狐疑看了眼他,隐晦劝道。

“谦信公,您可不要迁就她,这等蠢货不值得您与她多废话。”

上杉辉虎一脸着急,几乎是把,别用美人计,五个字写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