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连连摇头，表示不太看好。</p>
但言庆却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甚至表现出非常自信的样子。</p>
“明天咱们再去那天竺人的琉璃店一趟，看看有没有可能，和他们一起走一趟交州。”</p>
“去交州？”</p>
“不是去交州，而是去看一看钦州。”</p>
沈光越发的糊涂了！</p>
不是去交州吗？怎么又要看钦州了呢？</p>
李言庆没有再解释，只是笑呵呵的站起来，拉开房门，用力的呼吸了一口岭南特有的潮湿空气。</p>
取岭南，必先平邕州，平邕州，必先取钦州……</p>
若想去交州，肯定要走钦州这条路。而钦州又是宁长真的地盘，若没个掩护，只怕是难以成行。</p>
要知道，钦州，虽有宁长真，却并非只有宁长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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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下起了濛濛细雨。</p>
李言庆没有叫沈光，只带着柳青，往那琉璃店走去。</p>
可是没等走到那琉璃店，李言庆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正常。远远看去，那琉璃店所在的街道是冷冷清清，并不时有军卒在进进出出。与昨日一派自由景象相比，今天的都稜镇，透出一股肃杀之气。李言庆不由得一蹙眉，停下了脚步。</p>
见路旁有一家卖蒸饼的棚子，立刻带着柳青走了进去。</p>
这棚子是专卖早餐的地方，主营是蒸饼和馄饨。平日这个时候，里面早就坐满了客人。</p>
但是今天却冷冷清清，显得很萧条。</p>
铺子的主人，是一个带有浓郁江淮口音的中年人。</p>
李言庆和柳青坐下来，要了一笼蒸饼和两碗馄饨之后，柳青笑呵呵的问道：“店家，怎地今天生意如此冷清？”</p>
“怎么，客人不知道？”</p>
“知道什么？”</p>
“昨夜宣化来了兵马，抓走了不少人。</p>
喏，这条街上的几家店铺都被查封，包括那天竺蛮子的琉璃店，也被一并查封。”</p>
李言庆心里一动，脸上也露出几分惊讶之色。</p>
“店家，为何要抓人呢？</p>
我们住在镇边上，所以也不太清楚状况。麦大人不是鼓励商市吗？怎么突然间……”</p>
“哦，原来客人住在镇东头。”</p>
看得出来，店铺的主人也是个爱说话的人。</p>
反正这棚子里也没有其他人，索性坐下来唠起了家常。</p>
和那天竺人不一样，饭店主人对都稜镇了解更多。他絮絮叨叨，从都稜镇的设立开始，就说起个没完。</p>
“倒也不是麦大人鼓励商市。</p>
事实上，宣化真正做主的，是麦大人的夫人……宇文娘子你知道吗？据说是高官之女。麦大人的所有精力都放在练兵上，所以邕州大小事务，许多是出自宇文娘子之手。就是这宇文娘子下令开设了商市，不但使那些俚蛮子变得老实许多，更繁华了这郁水沿岸。我记得，刚来都稜镇的时候，这里还驻扎着兵马，人口也不算太多。</p>
可现在呢，都稜镇常驻人口就有四五千，加上往来的商户，差不多有近万人呢。”</p>
宇文夫人？</p>
不就是宇文凤嘛！</p>
李言庆没有见过麦子仲的老婆，可现在看来，这女人也非等闲之辈啊。</p>
“昨天晚上，来了一百多兵马，把这条街封的严严实实。</p>
我听人说，被抓走的大都是交州商人，好像是说什么谋反之类的事情。我可不敢多问，别看如今中原姓李，可是这邕州，还是姓杨。反正官府只是捉拿交州人，我们又何必过去掺和？客人，要我说，如果您和那些交州人没关系，最好还是别掺和。万一……你知道的，麦大人好说话，可宇文娘子，却不是不容易松口。”</p>
李言庆闻听，顿时露出惊慌之色。</p>
“那如何是好，那如何是好？”</p>
“客人此话怎讲？”</p>
“不瞒老兄，我此次前来，是专门收一些山货。</p>
你也知道，这两年钦州山货挺不错，颇为抢手。我这是第一次过来，也不识得门路。那天竺人昨日还说，要给我介绍些客人。可现在他被抓了，我又该如何是好啊。”</p>
李言庆一副惶急之色，忧心忡忡的嘟囔。</p>
他好像是自言自语，不过又恰到好处的让饭店主人听到。</p>
“那天竺蛮子？”</p>
饭店老板忍不住嗤笑一声，“客人，您这是头一遭勾当吧。”</p>
“啊，你怎么知道？”</p>
“若非头一遭，怎么会去找那天竺人呢？”</p>
饭店老板笑道：“那天竺蛮子不过是外来户，平日里也只收些琉璃，那晓得这其中的门道？</p>
不瞒客人，这都稜镇里若说清楚门道，小老儿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这些年来，南来北往的客人，不少都是通过小老儿介绍。只是不知道客人要勾当多少？”</p>
“有多少，就勾当多少。”</p>
这绝对是个雏儿！</p>
饭店老板脸上的笑意更浓。</p>
“但不知，是走私货，还是……”</p>
“私货怎么说，官货怎么讲？”</p>
“这官货，就是由官府认可。一般来说，走官货，在这岭南地区，可以一路畅通。</p>
麦大人和冯家二公子是世交，关系极为密切。</p>
和钦州宁帅也颇有交情，没有任何阻碍。只是，这官货的价格贵些，官府还要再抽两成费用。”</p>
说着话，那饭店老板突然压低声音，“您想啊，若不这样子做，这邕州的开销又岂能照顾的周全？”</p>
李言庆连连点头，表示赞成。</p>
“那私货呢？</p>
既然官府插手，为何还有私货的说法？”</p>
饭店老板忍不住大笑，指着李言庆道：“客人，真不晓得你家大人，怎会让你出来勾当。”</p>
他声音放低，“客人可知道，这邕州、钦州有多少俚人？”</p>
“这个……真不知道。”</p>
“那小老儿告诉你，这两州俚人，有接近二十万。这还不算崖州、振州、万安等四州的俚僚，加起来差不多有四五十万人。</p>
这四五十万人，有的是听番禺冯家的，有的是归附于宁帅。不过还有许多人，是三不靠……呵呵，那些归附宁帅的人，自然有官府照顾；可那些不肯归附的俚僚，就是官府的对头。他们手里颇有山货，只苦于没有官府支持，所以无处贩卖。”</p>
“那他们的价格？”</p>
“至少比官货低四成。”</p>
李言庆明白了！</p>
这就和当初在岷蜀荣乐城的情况相似，所不同的，只是这岭南的官府，实际上就是宁、麦、冯三家组成。想来，那些没有归附官府的俚人，必然受到官府打压。</p>
“敢问先生，可有门路？”</p>
那饭店老板看了看外面，见没有人之后，才轻声道：“我既然敢说出来，自然是有门路。</p>
只是，那些生蛮不要钱帛，而且交易起来比较麻烦。不过只要公子有门路，小老儿倒是可以从中周旋……咱们丑话说在前面，小老儿不会白出力，要半成抽头。”</p>
言庆做出沉吟之状，好像是在思忖一般。</p>
许久后，他抬起头来，咬牙道：“只要先生能介绍，绝不会少了先生的好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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