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卢胤痛斥王世充等人乃禽兽时,他这心里,也不由得微微颤抖。</p>
王世充他们是禽兽,可自己呢?</p>
李言庆双手握住窗棱,强抑心中的那份激动。</p>
竹制的窗棱,在他手中破碎。锋利的竹刺,刺入手中,使得他双手,鲜血淋漓。慢慢的,李言庆蹲下身子,跪在窗户前,低声的抽泣起来。这心灵上的折磨,让他有些无法继续承受。</p>
没错,前世为官,他曾见过无数次倾轧。</p>
可那种政治上的倾轧,虽然惨烈,却还达不到这等残忍的地步。罪不祸及家人,在政治斗争中基本上无法适用。任何形式的政治斗争,都不可避免的令家人遭受波及。但是至于死?李言庆真没有经历过。也许只有在记忆中的动荡年代里,有过这样的事情。而随着社会发展,更多时候讲求的是政治上的平衡和妥协,虽有赶尽杀绝之说,可取人性命却极少出现。</p>
而现在,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竟……</p>
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时代的一切,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还不够冷酷,不够残忍。</p>
“相公,你在楼上吗?”</p>
楼下,传来了朵朵的呼唤声。</p>
李言庆连忙抬起头,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p>
本来,他昨天回来以后,应该和妻眷团圆。可因为杨侗的事情,让他实在是无法承受,一个人躲到了竹楼里,想要求取片刻安宁。</p>
脚步声传来,听上去有些凌乱。</p>
朵朵最先登上竹楼,在她身后,裴翠云和无垢,紧紧跟随,而小念则走在最后面。</p>
“养真,你怎么了?”</p>
李言庆转过身,回身笑道:“没事儿,只是被风迷了眼睛。”</p>
“相公说谎话,外面哪有风?”</p>
长孙无垢笑嘻嘻的跑过来,搂住了言庆的胳膊。她仰头看着言庆的面庞,明眸中流露关切之意。</p>
伸出手,轻轻抹了一下言庆的面庞。</p>
“小哥哥羞,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鼻子。”</p>
“我哪有哭鼻子,都说了是被风沙迷了眼……无垢不许乱说,就在刚才,有一阵风吹过去。”</p>
楼外,细雨靡靡,即便有风,哪儿来的沙尘?</p>
裴翠云目光一扫,落在那书桌上的锦帛上,眼中流露出一丝明悟之色。</p>
她上前,吹灭了烛火,把锦帛用书压好。</p>
“养真,眼看就要开春了……</p>
天渐暖了,陛下的棺椁也需安置妥当。你没回来的时候,我私下和朵朵她们商量过,想把棺椁葬于邙岭。邙岭的风水不错,而且距离这里很近,还可以眺望东都,想来也算合适。</p>
你以为呢?”</p>
李言庆耸了耸鼻子,“那就这样安排吧,选好地方,看一个好日子……咱们为陛下风光送行。”</p>
“如此,我这就下去安排。”</p>
朵朵走到言庆的身旁,拉着他的手,“小妖,观音婢有了!”</p>
“啊?”</p>
言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吃惊的瞪大眼睛。</p>
“观音婢快两个月了!”朵朵轻声道:“前些时候,她一直不舒服。后来请吴先生前来诊断,说她怀了身子。”</p>
脑袋,嗡的一声响。</p>
李言庆顿时懵了。</p>
他扭头看了一眼长孙无垢,却见小无垢仍一脸懵懂。</p>
也许她还不明白这个消息,以至于朵朵说完后,也是一脸的迷茫。</p>
“小妖,你如今是家里的主心骨,是我们的当家人。你若是不能控制自己,我们也会担心。</p>
特别是观音婢,她昨晚等你很久……你自己多保重,莫让咱们的孩子,重蹈覆辙。”</p>
李言庆,轻轻点头。</p>
“好啦,你一走那么久,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p>
过一会儿我让人送来早食,估计等天大亮了,你又要忙起来了……有空,却看看你那两个徒弟。”</p>
言庆强作笑颜,答应下来。</p>
朵朵和裴翠云先离开,过了一会儿,小念陪着无垢也走了。</p>
李言庆坐在书桌旁,呆呆的看着锦帛……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再重蹈覆辙。所以,我会倾尽全力,保护他们一生快活。</p>
陛下,走好!</p>
我一定会为你报仇……</p>
锦帛落进火盆子里,一下子燃烧起来。</p>
看着在火盆子里,渐渐化为灰烬的锦帛。李言庆站起身来,重又走到窗前,用力的,一声叹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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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