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夫人正坐在床榻边上，看着在病榻上躺着的观音婢。见言庆来了，她轻轻点头，做势让言庆不要出声。</p>
“夫人，观音婢情况如何？”</p>
郑言庆走过去，在高夫人身旁跪坐下来。</p>
只见无垢圆圆的小脸，有些苍白。美丽的双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颤抖，隐隐可见泪光闪动。</p>
她不时发出轻声咳嗽，声音有些发闷。</p>
言庆一蹙眉，伸出手去，搭在无垢的手腕上。他习练养生术，虽说不懂得医术，却也大致上能分辨出一个好坏来。这时候，无垢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眼睛睁开。</p>
“娘，我胸口好沉。”</p>
高夫人连忙把无垢抱起来，放在膝上。</p>
所谓气疾，有一点类似于后世的哮喘病。而无垢的情况可能更严重，属于先天性哮喘病吧。</p>
即便是在后世，哮喘病也不是一个容易治疗的病症。</p>
言庆并不懂医术，所以使不上什么力。他在屋中走了两圈，突然从桌子上，拿起两个竹筒，在手中把玩了一下之后，把无忌叫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长孙无忌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拿着两个竹筒，匆匆的走出了房间。</p>
“小哥哥，讲故事！”</p>
长孙无垢看见郑言庆，小脸上露出一抹笑容。</p>
郑言庆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柔荑，“观音婢听话，先好好养病，等病好了，一定讲故事给你听。”</p>
“恩……”</p>
无垢点点小脑袋，靠在高夫人的怀里。</p>
“言庆啊，辛苦你了。”</p>
“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p>
“唉，家门不幸……”高夫人似乎不想细说，也只叹了口气，说了四个字，就闭上了嘴巴。</p>
隐隐，郑言庆能猜出这其中的玄机。</p>
估计和长孙恒安有关吧……那家伙仗着自己是鹰扬郎将，娘家又极为富有，近来可是极为嚣张。恐怕是晚上发生了什么冲突，以至于小无垢突然之间，气疾发作。</p>
长孙无忌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个竹筒。</p>
不过在竹筒的底部，已经凿空。他把竹筒递给言庆，就见言庆把竹筒的一端贴在无垢的胸口上，另一端朝上，他用一只耳朵贴过去，好像是在聆听着什么似地。</p>
这是最原始的听诊器。</p>
郑言庆要无垢用力的呼吸，可以听到伴随着呼吸，她的肺部胸腔有一种口哨似地声音。</p>
这在医学上，叫做哮鸣音，是哮喘病的征兆之一。</p>
“夫人，吴先生刚才怎么说？”</p>
高夫人眼圈一红，强忍住眼泪，轻声道：“吴先生说，无垢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症，不太好治。他也只能暂时缓解，而无法根除……他还说，早年先朝宫廷中，曾有一个治疗这种气疾的方子，名叫碧玉丹。只是如今，这方子已经失传。”</p>
碧玉丹？</p>
郑言庆一怔。</p>
当初他被白衣弥勒重伤时，伤了心脉，朵朵不远千里曾给他送了一丸丹药，不就叫碧玉丹吗？据说，能疏通经络，调补气血，对身子颇有好处。不过当时言庆的伤势已经好转，所以没有服用。不过他一直随身携带，以防止意外的变故。</p>
只是不知道，此碧玉丹，是否就是吴景贤说的碧玉丹呢？</p>
“娘，胸口好闷，疼……”</p>
无垢咳嗽不停，并伴随有粘稠痰液。</p>
小脸发白，嘴唇没有半点血色，呼吸也变得格外困难。</p>
这是哮喘发作的征兆，高夫人也只能抱着她，束手无策。</p>
看着无垢那难过的模样，言庆这心里也一阵阵的绞痛。他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匣子，从里面捻起一颗通体碧蓝的丹药。一股股沁人肺腑的清香传来，他咬咬牙，上前把丹药塞进了无垢的口中，然后轻轻摩挲她的后背，从旁边拿起一杯水，把丹药送下。</p>
“言庆，你这是……”</p>
“夫人，这就是碧玉丹。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吴先生所说的碧玉丹。”</p>
高夫人眉头一蹙，似乎有些不太满意郑言庆的这种行为。天晓得那是什么药，会不会产生效果呢？不过她也知道，言庆这是一番好意，所以嘴上也不好怪罪。</p>
紧张的看着无垢，渐渐的，无垢咳嗽轻了。</p>
嘴唇上，也有了些许血色，看上去比之先前的症状，要好转了许多。</p>
不在咳嗽，不再胸闷。</p>
无垢靠在高夫人怀里，很快沉沉睡去。</p>
这也让郑言庆，舒了一口气。</p>
天快亮时，吴景贤带着药，回来了。</p>
不过当他检查了无垢的病情之后，惊喜的说：“夫人，小娘子的病症，似乎减轻了。”</p>
“啊！”</p>
高夫人欣喜异常，握住言庆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p>
言庆问道：“吴先生，那她这气疾……”</p>
吴景贤摇摇头：“并未治愈。小娘子现在只是病情减轻了，但日后若是再有情绪激动，亦或者其他什么状况发生的话，一定会再度引发病症。她这种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没那么容易根除……老朽若无能为力的话，恐怕就无人能够……除非……”</p>
他吞吞吐吐，却让高夫人急了。</p>
“除非什么？”</p>
“除非，有一个人或许能手到病除。”</p>
“谁，巢元方先生吗？”</p>
吴景贤说：“元方兄的手段，和老朽相差不多。老朽不行，他恐怕也没有什么办法。</p>
我说的这个人，如今不晓得在什么地方。</p>
孙思邈……他的医术颇为高明，少年时曾得了陶弘景仙师的衣钵，说不定有办法。”</p>
高夫人愣住了，“您是说，圣童吗？”</p>
“就是他。”</p>
“可是，这些年来，孙先生仙踪缥缈，根本无人知道他的去处。这人海茫茫，从何处寻他？”</p>
吴景贤说：“我也只是指一条路，如何找到他，却要看夫人的手段。</p>
我这里开了一个方子，平日里可以慢慢调理。但要根除气疾，只怕还要孙先生出手。”</p>
吴景贤把药方交给了高夫人，又叮嘱了一番，这才告辞离去。</p>
高夫人只觉得脑袋嗡嗡响，乱成了一锅粥。</p>
孙思邈？</p>
天晓得他如今在什么地方游荡，又如何寻找呢？</p>
回到房间，就见郑言庆正坐在长孙无垢身旁，一脸若有所思之色。</p>
心里面，很是欣慰。若不是季晟的这个弟子在，他们一家，不晓得要受多少罪。</p>
“言庆？”</p>
郑言庆猛然抬起头，轻声道：“夫人，我知道孙先生在何处。”</p>
“啊？”</p>
“六年前，孙先生去峨眉山修道。弟子与孙先生曾有一面之缘，并得他青睐，传受过一些养生之法。这几年来，我虽未再见过孙先生，但一直有书信的往来。</p>
如若夫人不弃，弟子愿护送无垢前往峨眉山，找孙先生为她诊治。</p>
观音婢的病情虽得到控制，但并不容乐观。这种娘胎里出来的病症，早一日根除，早一日放心。”</p>
高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p>
可她又一想，上上下下打量言庆一番，轻声道：“言庆，你护送观音婢入蜀……”</p>
她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言庆也知道，高夫人是担心，他年纪太小，有些不放心。</p>
本来，这桩事情应该是高夫人亲自出马，陪着观音婢一起去。</p>
可长孙晟私忌结束之后，一应丧事将正式兴办。按照《阴阳书》（隋朝时的丧书，白事许按照丧书的流程进行）的规矩，等丧事全部结束，至少也要一个多月。</p>
在这期间，无垢若是再次发病的话，事情可就麻烦了。</p>
而且，以霹雳堂目前的情况而言，她发病的可能性，甚大！</p>
万一……</p>
高夫人也不敢冒这个风险，可又确实脱不开身。</p>
郑言庆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在高夫人耳边窃窃私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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