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尧把油灯移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洛媱，表情极为凝重。</p>

洛媱暗暗叹气，去一边的水盆里洗了一把脸，把脸上的妆容洗干净，露出一张白皙细嫩的少女的脸庞。</p>

“阿……阿媱……你，你为何……”沈念尧不知从何问起。</p>

他太震惊了，那个总是被他气得跳脚的小外甥女竟然变成了一个挺拔伟岸的男子！</p>

洛媱知道他一肚子疑问，便拉着他坐下，坐在他对面，将这一路的事情娓娓道来。</p>

说到他们母女为了自保而杀了官差时，洛媱捂着脸无声哭泣起来。</p>

“我娘当时已经想自尽了，还好阎王爷放我回来了，否则您就见不到我们了。”</p>

沈念尧用力拍了下桌子，胸口起伏不定，愤愤道：“那两个败类！亏我还特意找人指定他们押送，只因他们人前是个正人君子，还给足了报酬，没想到……”</p>

洛媱没想到他在背后还做了这些，有些感动。</p>

她继续说后面的事情，没说自己被逃犯挟持一事，只说看见真正的陆肇章被人杀害。</p>

“当时我与娘亲正在为身份一事发愁，我便斗胆自荐，女扮男装代替陆知县上任，陆夫人孤儿寡母六神无主，便同意了这个提议。”</p>

“你……你好大的胆子！”沈念尧听得心都揪起来了，她一个未及笄的女孩，竟然敢冒充县令，谁给她的胆子。</p>

洛媱苦笑道：“当时也实在没别的办法了，我和娘亲都吓怕了，实在不敢去流放之地，而且成为县令，才有机会将我们母女从逃犯的档案里删除。”</p>

这件事洛媱做的很隐蔽。</p>

刘炳胜当时上报过洛夫人与其女久久不至的事情，洛媱命他带人沿途去寻找。</p>

自然是找不到任何痕迹的，衙役们也不可能翻山越岭去找，最后按照惯例应该上报朝廷。</p>

是洛媱压下了这件事，以“病故”结束了这二人的人生。</p>

至于那两名官差，也做了交接记录，也就是说，即使朝廷派人来查，也会查到他们送犯人来到苍梧县，至于回程时在哪失踪的，谁知道呢？</p>

洛媱告诉沈念尧：“我伪装成陆肇章后，为了对得起这个身份，一直很谨慎，深怕被人骂我是庸官、贪官。</p>

我也一直记得舅舅说过的话，天下苍生都有生存的权利，贪官污吏不仅是大梁的蛀虫，还是天下的罪人。</p>

我虽不是男儿身，可我自问不比男子差，就算终有一日身份暴露，我也要向天下人证明，男子能做到的事情，我洛媱也能做到！”</p>

沈念尧久久没有言语。</p>

他想起了许多事，从小外甥女就喜欢往外跑，小时候是自己偷偷带她出门，后来她干脆成了她兄长的随从，跟在洛瑾身后偷偷溜出门。</p>

她敢与文士辩证，敢与人贩子周旋，敢与勋贵子弟斗殴，她也不是第一天这么大胆的。</p>

沈念尧想过各种能帮助她们母女的办法，他自贬岭南，也是想找到她们，保护她们。</p>

如今洛媱自己改变了命运，他有什么好指责的呢？</p>

这一路听到的关于苍梧县的一切都是外甥女的功劳，难道只因为她是女儿身，就要抹杀她的功劳吗？</p>

“烧砖窑、造水泥、制糖、烧琉璃，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沈念尧好奇的问。</p>

洛媱眨了眨眼，“偷偷炼铁算不算？”</p>

“你……”</p>

“舅舅是不是还没见过我改造的新农具？要不我明日带您去看看？我一直想在全大梁推广新农具，除了借梁大人的手送往朝廷的那两种，我还知道不少新式农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