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p>
御书房。</p>
皇帝把东宫筛选过来的奏折都看了看，对于太子李隆势现在处理政务的能力他格外欣慰。</p>
持念在他心中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不仅仅因为持念是长子。</p>
也不仅仅因为持念是他和高皇后的孩子。</p>
他曾经和皇后说起，若他与持念交换身份他绝对不如持念做的好。</p>
陛下十岁之前跟着长眉道人在那兵荒马乱的乱世苟活，从有记忆开始他就在不停的学习。</p>
那是在逆境之中为了生存而不得不进行的努力，也有师父在逼着他努力的成分在。</p>
他师父长眉道人是个极抠门的人，攒了十年的钱才够把他送到冀州四页书院去改命。</p>
陛下是努力改命的代表人物，普天之下没有人比他更具有代表性。</p>
所以他才会觉得持念比他要强。</p>
因为持念出生和他不一样，有父母从小到大的疼爱，有优渥的环境，也有无数长辈的关心。</p>
在这样的环境下努力，其实比在艰苦环境下努力还有难一些。</p>
看看现在这满朝文武达官贵人的孩子们，有多少能坚持努力的？</p>
时代不管是什么样子，都注定要有一大批懒惰的人被淘汰。</p>
不同的是。</p>
陛下少年时候那个时代，不努力的人被淘汰就会死。</p>
现在大宁承平盛世，不努力的人也能活着。</p>
持念完全可以不努力，他若真的放肆自己陛下又有什么办法？</p>
逼着？</p>
这天下间在少年时候就优秀的人，并无几人是逼出来的。</p>
懒惰是天性，勤奋不是。</p>
所以太子李隆势的这种天性之中就有的勤奋，难能可贵。</p>
更让陛下欣慰的是，持念自幼就有一种使命感和责任感。</p>
不是从他成长起来之后才有的，太子在几岁的时候就足够与众不同。</p>
六岁的时候太子就说过，若天下人过的不好天子有罪责这样的话。</p>
此时此刻，皇帝越发欣慰。</p>
一是因为太子的心性和能力，二是因为他可以放心把大宁交给太子。</p>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皇帝从来都没有想过做皇帝做到死。</p>
他是天下间最有责任感的那个人，可他也有自己的梦想。</p>
如果时机成熟，他一定会离开皇宫，离开朝堂，离开长安。</p>
去天高云阔的地方，找他的老兄弟把酒言欢。</p>
太子成长的越快，他距离自己的梦想就越近。</p>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人递进来一份卷宗，大太监冯元衣接过来后双手转递给皇帝。</p>
皇帝打开看了看，眼神里有些稍显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p>
皇帝也是人，皇帝也有烦恼。</p>
许多寻常百姓家里的小事，放在皇帝家里就是大事。</p>
文人用一句天家无私事，就把皇家的事逼到了众目睽睽之下。</p>
这是小橘子派人送来的口供，是昨日小橘子审问温柔得来的。</p>
这些口供字字句句都让皇帝厌恶。</p>
皇帝有些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过于聪明不好，因为过于聪明的人能从字字句句之中看出人心。</p>
他看着这份口供，甚至可以在每一句话里看到温柔当时的表情。</p>
温柔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思，图谋是什么。</p>
都在皇帝的眼睛里。</p>
他看完后随手将卷宗放在一边，没有再多看一眼的兴趣。</p>
大太监冯元衣算是这世上最了解皇帝的人之一，从皇帝的表情他就能明白陛下的厌恶。</p>
他也不喜欢温贵妃，从一开始就不喜欢。</p>
陛下之前要维护的也不是温贵妃，从来都不是。</p>
陛下在乎的是皇后娘娘。</p>
温贵妃能入宫，是当年皇后一力做主。</p>
陛下只是在小心翼翼的维护着皇后的一切，而温柔却以为那是陛下因为二皇子而对她的在乎。</p>
“陛下。”</p>
冯元衣声音很轻的问：“怎么给高都尉回复？”</p>
皇帝道：“还没到由着朕的时候，那就由着他们。”</p>
这话说的让人难以理解，换做别人肯定不理解。</p>
冯元衣则俯身：“臣这就去和高都尉说一声。”</p>
皇帝微微摇头：“不必，小橘子知道该怎么办，你不必亲自跑一趟......”</p>
说到这他稍作停顿：“还是去一趟吧，从御膳房里多带些小橘子喜欢吃的，昨日叶无坷从朕这里连偷带抢，必是给小橘子送去了。”</p>
“小橘子是朕家里人，那小子还不是呢......朕家里的小丫头别人都疼着哄着，朕不能不疼着不哄着。”</p>
“况且......那个家伙还是从朕这里偷东西抢东西去哄她，朕倒是一点儿好都不落......”</p>
这话把冯元衣说的忍不住笑起来。</p>
“多带些小橘子爱吃的，她喜欢什么你也知道。”</p>
皇帝道：“就说是皇后娘娘让你带去的。”</p>
冯元衣俯身：“臣这就去。”</p>
皇帝道：“见了小橘子后顺便去看看叶无坷，他今日就要先启程......北疆，会比他预料的凶险。”</p>
冯元衣沉默了片刻后回答道：“这次的事儿了了之后，就不会再有大凶险了。”</p>
见皇帝看过来，冯元衣连忙再次压低身子：“臣多嘴了。”</p>
皇帝道：“罚......”</p>
那个俸字还没出口，冯元衣就转身就跑了出去。</p>
只要听不到，就当作没发生。</p>
叶无坷这边已经收拾妥当，他能猜到这次去北疆会有大凶险，但他猜不出到底会有多大的凶险。</p>
对于人来说，最大的凶险是送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