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近子时,白龙江两岸,寂静无声。
在蒙蒙雨雾里,从江西岸,缓缓行来密密麻麻的人影。没有舟船,那些人却盘坐于水面之上。身披兽皮甲,头戴斗笠,看上去如同鬼魅一般。
若此时有人在岸边,必然会心生寒意。
鬼影重重,犹如一群水鬼从江中冒出来,悄然无声逼近而来。
这些人在渡过白龙江之后,登岸站起。从身下拿起一幅幅铠甲,迅速披在了身上。而后手持锋利竹矛,列队行进。当大队人马完全渡过白龙江之后,细雨止息。
为首的鬼卒,使得是一口钢刀。
他举刀朝着白水关方向一指,鬼卒们迅速行动,犹如鬼魅般穿行在地上,踩着泥泞的小路,可脚下却不发出半点声息,令人不由得心惊肉跳。
忽然,一阵急促的梆子响。
从两边密林中,飞出一排排火箭,呼啸而来。
那火箭射中鬼卒之后,鬼卒立刻便燃烧起来。紧跟着,从密林中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休放走一人,格杀勿论!”
一队队曹军,呼啸而出来。
不过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陶罐,在距离鬼卒还有十几步的时候,便狠狠砸出去。陶罐中的火油,瞬间流遍全身。火箭呼啸,那些鬼卒身上的藤甲,本就怕火,再加上这些陶罐,便再也无法扑灭……藤甲兵们一个个变成了火人,在熊熊烈焰中,凄厉呼号不止。
一队骑军,从林中行出。
曹朋跨圌坐狮虎兽,居于正中,两边则是典满和许仪。
“早就知道,这帮子南蛮会故技重施,却不知同样的计策使第二次,便不得用了。”
典满诧异道:“阿福,你怎知这些人怕火?”
“二哥难道忘了?
我部下不泛西川人士,所以我询问了一下,有人听说过这些蛮人,号南中藤甲兵。他们身上的铠甲,是用百年野藤,泡制桐油而成。这种藤甲刀枪不入,遇水不沉,可承重三百斤。唯一的缺点,就是怕火……
试想,五行之中火克木。
那野藤就算是千年,也还是五行之木,焉能不惧烈焰?”
远处,白水关方向传来了喊杀声。
隐隐约约,似极为激烈。
许仪笑道:“这一下,他们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偷袭,反被我等伏击。藤甲兵一去,白水关不足为虑。想必此时,汉升将军和子龙将军,正杀得过瘾呢。”
曹朋闻听,顿时大笑。
在弄清楚了藤甲兵身份后,曹朋便不再惧怕。
三国演义里,诸葛亮火烧藤甲兵的桥段,他可是记忆深刻。唯一担心的,是藤甲兵来无影去无踪,极难捕捉踪迹。唯有引蛇出洞,让他们自己出来,才可以一举消灭。这支藤甲兵若不能消灭,终究是心腹之患。
曹朋思来想去,便以黄忠为诱饵,攻击白水关。
郭淮献出一计,“既然汉升将军出击,白水关恐难抵挡。
到时候,说不得那些蛮人会故技重施,放出藤甲兵来。公子何不将计就计,引藤甲兵出洞?待藤甲兵出来,咱们一举攻杀,则心腹之患必去。”
曹朋欣然应允。
他以黄忠赵圌云为先锋,郭淮为长史,参军事,兵临白水关。
而后又在距离白水关最近的渡口埋伏下来,等待藤甲兵出现。果不其然,南蛮成功了一次之后,似乎上了瘾,居然再次偷袭。曹朋不费吹灰之力,便解决了藤甲兵。待天亮之后,他督帅大军,兵临白水关城下。
藤甲兵,听上去好像很厉害。
什么刀枪不入,遇水不沉……
可在曹朋看来,那就是个鸡肋。你不能解决怕火的缺点,便不足为虑。
相较而言,曹朋更看重他手中的无当飞军。
邓铜在白水关上,面色如土。
昨夜偷袭,却损失惨重。
曹军之中有黄忠赵圌云,更有韩德孙绍等人参战,不管哪一个,都算得上悍将。偷营不成,反被伏击。邓铜所带的二十多屯将,除了邓虎五兄弟战死之外,昨夜偷营回来,一清点,发现折损了一大半。而治无戴更音讯皆无,想来也是凶多吉少。他站在白水关上,看着关城下密密麻麻的曹军,不由得遍体生寒。
而白圌虎文,也是感到心惊肉跳。
治无戴至今没有回来,必然失败了……
引以为傲的藤甲兵,居然就这么轻易被曹朋所破!白圌虎文不知为何,脑海中又浮现出,当年凉州惨败于曹朋的景象。莫非,这曹朋真是我的克星吗?
白圌虎文偷偷看了邓铜一眼,心中顿生一丝不屑。
昨日还大言不惭,而今却胆小如鼠。
这样的人,怎能担当大任?
若不是你有个好老圌子,恐怕连狗都不如!
两人站在关头上,心里面忌惮颇深,各怀心思。
忽听城下曹军阵营中,战鼓声隆隆响起。三通战鼓结束,一员小将纵马冲出阵来。
马上之人,邓铜认识。
他叫张虎,一杆大枪出神入化,杀法骁勇。
张虎在关下勒马,大枪遥指城头,“白水关人听着,与你一个时辰,献关投降。
一个时辰之后,大军一动,便格杀勿论。”
那嚣张气焰,直气得邓铜暴跳如雷。
他开口想要骂回去,哪知张虎理都不理,说完了拨马就走。
紧跟着,曹军阵前一阵忙碌,一架架奇形弩车,在军阵前摆列整齐。
“那是什么?”
“大弩吧。”
“怎地看上去有些怪异?”
“天晓得,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邓铜和白圌虎文搞不懂,曹军究竟是怎生个意思,于是决定按兵不动。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
就在邓铜和白圌虎文紧张万分的时候,忽听白水关外曹军中战鼓声再次响起。曹军阵型,巍然若泰山,纹丝不动。二百余八牛弩同时激发,一支支枪矛呼啸射圌出,朝着白水关关上飞去。只吓得邓铜白圌虎文连忙缩头躲避,却听到一声惨叫响起。一名蜀兵被枪矛拦腰射成了两段,上半身倒在血泊中,下圌半圌身却还站立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
蓬,蓬,蓬!
站在城头上,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关墙在剧烈的颤抖。
竖在关头上的大纛,被枪矛打成两截,倒在了地上。
蜀军将士,根本不敢抬起头来,所在女墙下,一个个脸色惨白,心惊肉跳。
三轮抛射结束,曹军阵营中,战鼓声随之止息。
邓铜和白圌虎文小心翼翼探头出来,往城墙上一看,就见一支支枪矛没入城墙中,把城墙打出了一道道裂纹。若不是白水关城墙坚厚,说不得这几轮轰击,便被打得城墙坍塌。邓铜和白圌虎文,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又有一名小将从阵中冲出。
“某乃征西大将军帐下骑将孙绍,奉大将军之命,特再次警告尔等……
尔等蛮夷,不知天军厉害。
今先以警告,天黑之前,若再不决定,便是白水关城破之时!到时候,白水关内,鸡犬不留!尔等要何去何从,早作打算,以免自误,坏了性命。”
说罢,孙绍一如先前张虎,拨马就走。
而白水关上,邓铜和白圌虎文则面面相觑。
“曹军势大,不可硬敌。”
“正是……如今之计,当坚守不出,同时派人前往葭萌关,向军师求援。”
白圌虎文连连点头,眼中却闪过一抹冷芒。
他的意思,是投降!
可看邓铜的意思,好像是要继续抵抗。白圌虎文心中顿时生出了杀意,你想要送死,却莫要连累于我。不过,邓铜在白水关势大,白圌虎文也不敢轻举妄动。他脸上带着微笑,但心里面,却早已有了另一番计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