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军卒,冒着如雨箭矢,向下隽冲去。好在,此次撤退时,关羽为了不给曹操留半点好处,将鄂县武库中的辎重和军械,几乎全部带走。在这些军械当中,不泛云梯冲车等物品。只是,由于鄂县武库的规模,所以没有井阑这样的攻城器械,否则必然给下隽,造成巨大的威胁。
饶是如此,当一架架投石机架起,向下隽城头发起攻击的时候,依然声势惊人。
曹朋站在城头上,大声呼喊道:“弓箭手,稳住,稳住!”
下隽的地形,也造成了关羽无法把人马铺开,发动攻击。可是三军拼命,在江夏兵悍不畏死的冲锋下,下隽城关还是面临巨大的冲击。一排排箭矢飞射而出,一块块巨大的礌石,呼啸着飞落城头。江夏兵的云梯,不断靠近城墙,曹朋的脸上,也透出了几分凝重之色……
“抛石车,准备。”
曹朋做了一个手势,文武立刻传令下去。
“发射!”
嘎吱吱,一连串的机括声响从城下传来。十余具抛石机同时被激发,十余枚包裹着干草等引火之物的礌石,越过城头,向城外砸落。礌石上的干草被点燃,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火球。
两枚礌石在空中撞击,发出轰鸣巨响,火星四溅……
曹朋在城头上,眉头紧蹙。
而在城下,关羽则怒视下隽城头,恨不得肋生双翅,飞上城去将曹朋千刀万剐。
“君侯,这样打下去,儿郎们死伤太过严重。”
关羽回头,怒视身边扈从,手下意识的握紧了刀柄。
那牙将鼓足勇气道:“儿郎们已经赶了一天的路,水米未进。
而今匆匆应战,只能是徒增伤亡。再说了,大公子也需好好安置,总不成就这么摆放阵前啊。”
“那你说怎么办?”
牙将也知道,此时劝说关羽非常危险。
可是,他必须要阻止关羽……因为江夏兵的攻击,杂乱无章。看似一个个悍不畏死,可实际上对下隽造成的威胁,并不是太大。下隽作为长沙和江夏之间的辎重转运中枢,有极其丰富的资源。如果一味强攻,只怕用不了几个回合,江夏兵就要士气低落,甚至不战自溃。
当务之急,还是要稳住军心。
牙将于是斗胆建议,“以末将之见,当暂停攻击。
先稳住阵脚,而后再做计较。末将觉得,下隽失守,竟无人知晓,必是曹军偷袭所致。否则大规模的兵马调动,主公和江东方面,又岂能没有察觉?所以,这下隽城中的曹军,人数不会太多……估计也就是两三千人而已。君侯手中尚有兵马数千人,只要安排得当,足以攻破下隽。
到那时候,生擒了曹朋,为大公子报仇。
二将军,我们现在还有充足时间。廖化将军镇守鄂县,而曹操水军也不是短时间就能抵达。
如此一来,我们至少能有三至五天的时间,难道还攻不下这小小的下隽吗?
再说了,下隽烽火一起,主公岂能没有觉察。看似曹军堵住了咱们的归途,实则于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次冒险。我听人说,那曹朋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以往每次大战结束,他都会命人安置尸身。可这一次,却偏偏不顾一切的激怒君侯,不就是为了让君侯乱了方寸吗?”
关羽闻听,渐渐冷静下来。
他仔细打量这牙将,却见牙将的年纪不大,也就是在十七八岁的模样,生的齿白唇红,相貌堂堂。
“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马谡,为军中主簿。”
马谡!
关羽立刻想到了他的来历。
马氏五常,白眉最良。但五常之中,又以幼常最为聪慧……
这马谡,便是马氏五常之中的幼常,甚得诸葛亮看重。自马氏五兄弟归附刘备之后,诸葛亮便请让马谡在关羽帐下效力。只是,关羽平日里忙于军务,对马谡并没有太过留意。若不是他今天主动站出来,恐怕关羽都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物。
不得不说,马谡的提醒非常及时。
关羽在沉吟片刻后,冷静下来。
“既然如此,暂且收兵。”
马谡答应一声,忙下令鸣金收兵。
江夏兵,如潮水般退下。而在下隽城头上的曹朋,却不由得眉头紧蹙,露出了凝重之色。
儿子死了,又被曹朋如此赤裸裸的羞辱。
依着关羽那高傲的性子,应该是不顾一切的发动攻击。可是,关羽竟然忍下了,让曹朋颇有些惊讶。
就因为这一鸣金,曹朋对关羽就不由得高看了几分。
“大都督,江夏兵退走了。”
城头上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可是曹朋,却丝毫感觉不到喜悦之情。
“关羽身边,看样子还是有能人啊。”
“呃?”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隐忍不发,鸣金收兵……这绝非关云长的性子。若非有能人指点,恐怕今晚,我就能耗尽他的士气。可他现在一收兵,得了喘息之机,来日攻城,必将更加凶猛。
文武,军师那边可准备妥当?”
文武连忙回答:“军师那边还需布置……他之前派人过来,说至少还有一天的时间。”
一天?
想必不会有太大问题吧!
曹朋在心里面嘀咕了几句,便点点头不再言语。
夕阳,已经落山。
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下去……
站在城头上,可以看到远处江夏兵正忙碌着安营扎寨。城下的原野上,火光星星点点,透着几分诡异之气。
不时,有伤兵的哀号和呻吟声响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令人很不舒服。
曹朋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凝视远方:关云长果非等闲,明日攻城,必然会有一场恶战……
想到这里,他内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沉重。
“传令下去,让儿郎们饱餐一顿,好生休息。
今晚,要加强警戒,以防止贼人偷袭……文武,一会儿你去东关桥,请军师过来,就说我有事情,要与他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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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军兵营中,弥漫着一丝悲恸之气。
关羽跪坐在大帐中,看着大帐正中央摆放着的简陋棺材。关平就躺在棺材里,脸上仍透着几分不甘之色。身上的衣袍,也已经换掉,换上了他最喜欢的鹦哥绿战袍。这鹦哥绿战袍,如同关羽的一个标志。关平一直想要穿这样的战袍,但又觉得自己武艺不够,不配穿戴。
而今,他终于穿上了关羽的战袍,却和父亲阴阳相隔。
看着棺材里的关平,关羽那双丹凤眼中,闪动泪光……
他站起身来,再一次为关平整理了一下衣衫,深情的看了爱子一眼之后,一咬牙,命人将棺材合拢。
“请幼常过来。”
“喏!”
不一会儿的功夫,马谡步履匆匆的闯进大帐。
他一进来,忙拱手向关羽行礼,并安慰道:“君侯,莫要太过悲伤。
营中数千儿郎,如今正看着君侯,若君侯不能抖擞精神,只怕儿郎们的士气,更加低落。”
关羽闻听,强自一笑。
他深吸一口气,道:“幼常休要为我担心,某戎马一生,又如何看不透这其中道理?
我唤你来,不为别的。而今曹军步步紧逼,而曹朋扼守下隽,令我腹背受敌……我明日,欲强攻下隽。只是你也知道,那曹朋小贼狡诈多端,非等闲之辈。不知幼常可有妙计助我破城?”
马谡闻听,顿时笑了。
“君侯,谡方才查探地形,确是想到了一条妙计,可使君侯复夺下隽。”
关羽顿时来了兴趣,“幼常快说,究竟是何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