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相柳无奈叹气。</p>
“我是这样说的。”</p>
“这次旱灾整个北方都很严重，这些地方便是没有天灾时，也不富庶，所以灾年的影响更是深远，现在已经陆续有难民往南过来了。”</p>
都知道，江南鱼米之乡富庶，百姓们都想给自己找一条活路。</p>
城中也渐渐多了许多乞讨的人。</p>
“这些人是县令大人最头疼的，朝廷不让随意驱赶灾民，各个州府都需要应收尽收。”</p>
“但是收下这些灾民却不安置，时间久了必定聚集成祸。”</p>
“若要安置，哪怕只给他们吃粥，银子也是如流水一般。”</p>
“县令与其说是问我们安抚灾民的办法，不如说是想要少花银子、或者是不花银子的法子，把这事情给办体面。”</p>
毕竟这灾民如何安置，关系着县令政绩，若是匪祸成风，于县令升迁也无利。</p>
“想要安置这么多灾民，凭借独独一个府城，或者是县城肯定是做不到的。”</p>
“尤其是安平县本身也遭了灾，我的提议是分批收拢。”</p>
“先集结城中的地主和商户们，由县令大人牵头，把县城下面村子的一些荒地以低价卖给这些富户，然后让富户招揽那些难民为佃农，去料理这些荒地。”</p>
“这样就能收拢很大一部分难民，而且县衙不用花多少银子就能好好安置，还能多开恳一些地，便于丰年丰收。”</p>
当然，这样做的话，前期富户们肯定是吃亏的，毕竟要一直往里面投入银子。</p>
但生意人，眼光得放长远，等到荒地开垦出来，这些佃户们种出来的粮食就年年都可分成。</p>
无论是自家存着，还是拿出去卖，都是一笔进项。</p>
长远考虑是很有利润可言的。</p>
尤其是刚刚闹过粮荒，有钱人也想多些田地，多点儿存粮，倒不必像今年这样到处囤粮抢粮。</p>
“另外，大户人家缺些家丁和小厮，也可直接招揽。这些难民都是背井离乡，招揽到自家就可当家生子使用。”</p>
“这不能够收拢所有难民，剩下少一部分，可以由县衙出面，护送这些难民前往苏城一带富庶之地。”</p>
“江南鱼米之乡，有力气就都能吃上饭，这些难民身强力壮的，可去码头上给人做工，老弱妇孺，也可做个大户人家的使唤下人。”</p>
“若是县衙不管不顾，这些灾民自行前往苏城，途中千难万险，九死一生，在中途就会落草为寇，到时候山匪成群，都在永昌府前后一带，倒是不好办了。”</p>
所以即便护送这些难民会花些银子，也总比到时候看着一帮匪徒烧杀抢掠要好。</p>
袁相柳是这么和县令说的，也是他目前能够想到最周全的办法了。</p>
苏潇听的一愣一愣的。</p>
袁相柳说的这些，可不就是前世发生过的？</p>
因为衙门的人不肯管，任难民们自生自灭，难民南迁的途中几乎全都落草为寇，山匪成群，烧杀抢掳，听说当时有一个寨子足足有三千人之多，比衙门的府兵要多出数十倍。</p>
最后剿匪时，朝廷足足出动了两万人军队。</p>
若袁相柳是这永昌府的知府，有这样治世的官员，只怕也不会到那步田地了。</p>
苏潇突然明白了科举考试的意义，纵不能完全公平，但是能筛选出袁相柳这样有才华也有能力的人，哪怕只多那么一个两个，对老百姓来说绝对是天大的福气了。</p>
“小柳，你好厉害，也好有想法。”苏潇崇拜的看着袁相柳。</p>
袁相柳指尖轻敲碗边，“山楂汤都要凉了，快喝吧。”</p>
“嗯。”苏潇端起碗，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然后擦擦嘴，又问，“那县令大人会听你的建议吗？”</p>
“不好说。”袁相柳隐隐皱眉，“不过难民处置一事关乎政绩，我这方法已经算是最低廉，他若没有更好的办法，想来也会采纳一二吧。”</p>
“他那个榆木脑袋，还能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若真能想出来，早就不在这儿当县令了，也不用问你们了。”</p>
苏潇又喝了两口，把碗里的山楂汤都喝完了，翻过来给袁相柳看光溜溜的碗底。</p>
袁相柳一笑，“今晚别睡太早了，等消化消化再休息。”</p>
苏潇二十万斤的粮食，很大程度的解决了安平县的粮荒。</p>
虽然五十五文的价格比起之前不算便宜，但放在现在，绝对是实惠价格了。</p>
老百姓排队购买，都要称赞一声良心。</p>
也因为有了这二十万斤的粮食，安平县的粮行总算不再频频断货。</p>
别的商家想要扛价卖八十文或者一百文，那也是不能够的。</p>
粮价就这么稳定在了五十五文。</p>
当然，这个价格也还是有一些百姓砸锅卖铁都买不起，这是没办法的事儿。</p>
自前朝起，贫富差距永远都是个难解的问题。</p>
总归流离失所的百姓和街头乞讨的百姓，都比前世少了许多。</p>
粮价也没有再涨到百文，也没有买不到，大多数有些积蓄的百姓还是能撑一撑的。</p>
而自从开始卖粮，苏潇也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日进斗金。</p>
之前她因为妆点行的生意，还有商队的生意，赚了不少银子。</p>
但这两样生意都是经年累月的积存。</p>
而如今卖粮，每日都是大笔银钱进账，还不是白花花的银子——百姓用的都是铜版。</p>
每天都是几十箱的铜板搬到苏潇府上。</p>
她这个一向爱财、也很喜欢数钱的人，每日都有数不尽的钱。</p>
这些铜板在家里堆着是不方便的，她需要数出来，去钱庄里面换成银子或者金子。</p>
苏潇很快发现自己数不过来，于是叫上了袁相柳偶尔充当苦力。</p>
然后又是香草和大壮……</p>
最后连苏兰心身边的翠萍都给叫过来，包括苏老三一家……</p>
大家都体会到了一把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p>
入了腊月之后，渐渐有更多北方过来的难民涌入县城，北方受灾远比安平县这边要严重的多。</p>
这些难民经过长途跋涉，原本百人的队伍只剩下二十几人，一个个瘦骨嶙峋，模样凄惨，躺在街道两边，吓得孩童都不敢经过。</p>
朝廷不让驱赶，而且县令也没地儿驱赶，毕竟周围都是受了灾的县城，他赶到别处去，别处的难民难道就不会过来？</p>
于是只能听之任之。</p>
到了年关时，那些走投无路的难民发生了一次聚众哄抢事件，规模不大，衙役又去的及时，压制了下来，幸得未酿成更大灾祸。</p>